首頁 > 夜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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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嘉伯繃著一張臉出去了,門才關上,露莎便微笑起來。「我真想看見主人接到這消息的臉。」她喃喃自語。

  ☆☆☆

  當晚十一點,亞穆來到畢夫人畫室的門口。他利用行經走廊的短短時間,整頓好表情,至少,讓外表的他是平靜的。內在的那個人則毫無平靜的可能。

  十天了,他讓自己保持距離與忙碌,外表輕鬆自在、隨遇而安,內心其實很煎熬。在她身邊,他是如此敏感與不講理;可是離開她,則令他焦躁與寂寞。敏感與不講理真是非常不好,可是他想要這樣,而且,確證據鑿地,她一招手,他就忙不迭地趕來了。

  他的意志力和智慧撐不到幾個小時。她的口信在五點送達,現在他就來了,意志與指揮完全不敵心中的渴望。他一直很想念她,甚至想念這凌亂的房間,因為這是她的地方,是她工作與真實的她生活的地方。

  然而,他仍裝出排除萬難的樣子,好像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被她打斷了。

  她背脊挺直、下巴高抬,坐在工作台邊。

  啊想像自己的唇貼在她雪白平滑的脖子上,但他只猛然一點頭。「夫人。」

  「先生。」她用法文稱呼。

  他想上前,想靠近些,想聞到她的香味。但他只走到沙發,坐下來。

  沉默降臨。

  一分鐘或兩分鐘後,他聽見——他不讓自己看——衣裙窸窣聲,凳子在木頭地板上的磨擦聲,而後是走近的腳步聲。當她踏到舊地毯上,腳步聲變小,可是聽在他的耳朵卻有如打鼓。因為他的心在打鼓,因為她的香味被從窗戶吹進來的微風帶到他的鼻前。

  她在幾尺之外停住。「我要道歉,」她說。「我謙卑地請求你原諒我指揮你如何執行工作。我非常地欠缺考慮。你是這方面的天才,而每個人都知道天才是多麼敏感。」

  亞穆望進她火焰般的琥珀色眼睛裡。他是多麼地想要她,這傲慢、這嘲諷、這火辣……這熱情。

  「我的確很敏感,但你的道歉如此甜美,令我無法抵擋。我原諒你,夫人。」

  「你讓我卸下心頭的重擔,所以,我當然也原諒你。」

  「我並沒有道歉。」

  她不以為意的揮揮手。「我也原諒你的沒有道歉。」

  「你的慷慨有如聖人。」他嘀咕道。

  「差不多,只可惜你卻不是。但我不想計較,還是打算幫助你。這是基督徒的責任。」

  「您的慷慨讓我歎為觀止。」

  「我不相信天下有任何事能讓你歎為觀止。」她走開,他以為她要去站在爐前,卻見她推開一疊畫布,露出一張舊而舒服的軟墊腳凳。

  「你如果想拿東西丟我,米開朗基羅的胸像比較輕吧。」他說。

  她把腳凳推向沙發。「我沒有要丟任何東西,我打算坐在你的腳邊,謙卑地說出我所知道的微薄消息,乞求你用絢爛的智慧加以判斷。」

  她乖乖地坐下來,雙手置於膝上,表情全然的虛偽與盡職。「你要我從哪裡開始?」

  從保持距離開始,他想。她金蜂蜜色的頭觸手可及,他的手指渴望碰觸那團教人心神不寧的亂髮。

  「你想說什麼都可以。」他說。

  她點頭。「那從薛本尼開始,你對他有多少瞭解?」

  他不想知道薛本尼的事,亞穆只想摸她的頭髮、吻她的唇。當他鼻間充滿她的味道、他的身體渴望像前十個夜晚、以及之前無數夜晚所夢見的那樣,親近她、擁抱她時,他要如何處理調查的事?

  「他是你丈夫的朋友之一,」亞穆說。「直到畢先生冒犯了薛本尼夫人,而後,友誼終止。薛本尼夫妻發生激烈爭執,還有,我聽說薛本尼在一個星期之前,曾經來看你。」

  她豐滿的唇噘了起來。

  「你丈夫誘惑了薛本尼夫人,讓你覺得很有意思?」

  「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你一直當我不存在,好像我不可能有任何用處,同時卻又監視著我的行動。嘉伯和露莎大概每天要向你報告吧?」

  「我一直很清楚你的存在,那就好像我腳上的刺。」

  「既然如此,你為何沒有立刻趕來?你對我的發現一點都不好奇?」

  「你並沒有找我來。」

  「調查是你在負責,」她說。「我是愛發脾氣又不講理的人,記得嗎?你一定見過難搞的線民.並且操縱得很好。你既然有辦法讓大維去阿耳梅克聚會處,當然有方法問我幾個問題。」

  「你很清楚,我完全無法操縱跟你有關的任何事,」他說。「你讓我覺得自己笨拙,幾乎每個跟你有過接觸的男人都這樣,即使你那厲害的丈夫。他知道你父親的秘密,應該可以掌握你,可是他也不行。」

  「我若讓樊世——」

  「即使聰明與位高權重如昆丁,也無法管理你,難怪艾凡瑞受制於——」

  「受制於?你這話在影射什麼?」

  「還有那個笨薛本尼,我無法相信他見過你之後就回去找他的妻子是一個巧合,而後他們當夜在一起,第二天也沒有分開,從那之後,突然間她到哪裡,他就在那裡。」

  她的表情亮了起來。「真的?他們和好了?」

  她勝利的表情證實他早已猜到的事:不知怎地,一個星期之前的簡短會面,她已經把薛本尼繞在她的小指上。

  「是的,」亞穆不悅地發現他也在她的掌心裡……而且竟有些莫名的嫉妒。

  她的微笑擴大開來。「你剛才證明自己錯了,薛本尼一點也不笨,他變聰明了。」

  這時她開始敘說她跟薛本尼的會面。亞穆努力專心於注意事實,然而等他聽完,他的頭腦繞著一件事轉不出來,而且這件事掌管了他的舌頭。

  「你握著他的手?」他聲音緊繃。

  「好讓他專心聽我說話啊,」她說。「那大概出於一種直覺,我知道那很不淑女。可是我的目的達到了,這才是重要的。」

  「那不是直覺,」他說。「你的手受過訓練。」他看著它們。「你利用你的手傳達你的意志,與人溝通。我認為你很清楚它們的力量,至少我希望你是清楚的,」他測試著。「不然,你就太不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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