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柔寧可選擇公爵當嫌疑犯,而不要是大維或菲娜,但這個涵義令她困擾。
「這表示你接著要去麥海倫那裡享受了。」她說。
「你高估我的魅力了,」他說。「又或者你在嘲弄我。因為你必然非常清楚,在你的所作所為之後,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任何女人。」
「啊,我會相信才怪。」她說。「等我相信地精、小精靈和小妖精的存在時,你那疤痕是怎麼來的?」
「我們剛才是在談麥海倫吧?」
他眼睛周圍的線條又出現了。
「我不想談她了。是槍或刀造成的?」
「槍。」
她的內心揪結起來。
他低頭看看自己,皺了皺鼻子。「抱歉它讓你不喜歡。」
「你都沒有不喜歡,我也不會。你那些嫉妒的妻妾之一?或某個盛怒的丈夫?」
「我沒有任何妻妾。」
「你的意思是目前沒有、鄰近地區沒有?」
他歎口氣拿起一顆橄欖。「都沒有,我從來沒有結婚。現在,我該另外找個什麼來捉弄呢?」他把橄欖放入口中。
他沒有妻子,這可惡的傢伙。「你不覺得讓我以為你有妻子,是很可惡的事嗎?」
「是你自己以為我有。」
「真希望露莎沒有把那些橄欖的核去掉,我希望它們噎死你。」
他露出牙齒笑開來。「你不會那麼壞心,你非常愛我。」
「真容易受騙,」她說。「我一火熱就說『我愛你』,貓兒喵喵叫,而我說我愛你。」
「你也喵喵叫,你會發出很多奇怪但好聽的細碎聲音。」
她依偎上去。「你又何嘗不是。」她退開。「你到底是要自己說,或者我又得像以前一樣猜想拼湊?我其實已經有一個有趣的理論了,你知道。」
「我有一百個妻子也是你有趣的理論之一。」他把托盤放到床頭几上。「我倒是對餐後的甜點有一個有趣的理論。」他撫著她的膝蓋。
「為什麼德魯提起伊甸山伯爵的時候,你會那樣懊惱?」她問。
「我一定要找個方法報復你剛才對我做的。」他的手指沿著她的腿往上。
她抓住他的手指放到唇邊,輕咬著他的食指。「邢傑森在阿爾巴尼亞住了二十多年,」她溫柔的說。「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娶了一個當地的女人,生了一個女兒愛玫。十年前她結婚了,菲娜曾告訴我一個她從雷克弗爵爺那裡聽來,頗為浪漫而且想像力豐富的故事。雷克弗那時和薩羅比在希臘,今天晚上他也在場。」
亞穆的手抽緊。
「讓雷克弗說出當年的冒險故事一點也不困難。他說年輕的伊甸山伯爵帶著新娘火速航過地中海,回到英格蘭。他還曾看到一個希臘人寫了一首浪漫長詩,歌頌兩個王子爭相獲得紅獅之女的青睞。一位王子是黑髮的英格蘭人,另一位則是名為亞穆的金髮阿爾巴尼亞人。」
她放開僵硬的手,撫摸那道傷痕。「這是舊傷,有十年了吧?」
他已轉開臉,面向窗戶,洩漏真相的皺紋無比深刻。
「再兩個小時就天亮了,」他說。「我們的時間這麼少,做愛不好嗎?」
他的話令她的心好痛。「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位子在哪裡,」她說。「我知道我們的事不會長久,我知道我找上了什麼。可是我忍不住會變成一般的女人,忍不住會想知道,你是不是還愛著她,所以你才從來沒有結婚。」
「啊,黎柔。」他傾前把頭髮從她的臉上拂開。「你沒有對手,我的美女。當年我才二十二歲,那時的感覺現在幾乎已經全部忘光了。那是年輕時的迷戀,而我像每個年輕人一樣衝動和自大。」
「那果然是真的,我沒猜錯。」她發出歎息。「我真希望你不要任由我胡思亂想,而後費盡力氣才挖出真相。我真希望你『偶爾』也自願的告訴我一些事情,例如年經時候的迷戀。雖然她只要對你眨眨眼,我就會恨不得挖出她的眼睛。」她懊惱地又說:「老天,我好嫉妒她。」
「嚇壞我了。」他抬起她的下頜。「你怎會把我的疤痕跟伊甸山伯爵聯想在一起?」
「女人的直覺吧。」
「你說我聽到伊甸山時很懊惱,」他仍與她對視。「你怎麼知道的?你一定要告訴我,黎柔,我如果讓你發覺,也可能被別人發覺,我相信你不會希望我無意中害了自己。」
這些話讓她渾身冰涼,令她想起他的生命仰仗著欺騙和隱瞞。那疤痕是來自過去的舊傷,但也如假包換地證明了他是一個人,而她可能失去他。
她不必看著那傷痕,因為那扭曲的肌肉早已銘刻在她的腦海。她昨晚注意到它,以及她碰觸時他會下意識的縮一下。那疤痕也在他走後,讓她作了噩夢,夢見巨大的黑影在走廊攻擊他……刀刃在燭光中閃動……一個小頭銳面的人在刀刃造或的傷口滴下毒藥。
她那時從枕頭上跳起來,孤單地在床上瑟瑟發抖,現在想起來仍一陣戰慄。
「你的眼睛,」她輕觸他眼睛四周的紋路。「你放鬆的時候,這些皺紋都看不見,你一不高興,這些紋路就會抽緊。我覺得它們似乎是從你的痛處射出來的小小的箭。」
他用他的母語低聲咒罵了些什麼,然後他離床走到鏡前。「過來指給我看,」他說。「帶另一盞燈來,這裡太暗,我看不清楚。」
她看得很清楚:肌肉矯健、身材勁瘦美好的赤裸男性。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本來可用來做愛的,現在卻只好用來檢查他的眼睛。
唉,她快不可救藥了。她暗罵自己,拿了燈去鏡前陪他。
第十五章
發現那道疤痕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就發現了跟它有關的人名;但是,亞穆不到一分鐘就發現命運再次把另一個痛苦凹槽中的螺絲釘,又轉得更緊一些。
他一再對自己說,多年前白樵納究竟是自行跌入或被推入運河並不重要;他若是被推入,那麼究竟是被亞穆的僕人、白樵納的敵人,或是背叛白樵納的朋友,例如畢樊世,推入的也不重要。細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亞穆離開威尼斯那座房子時,他開啟了一連串的事端,毀掉了一個女孩的生命。黎柔自那一刻開始所忍受的不快樂,都是他靈魂上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