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和阿煌昨天吵架了?」車子一上路,烈君燦關切地問。
「沒有,只是有點不對盤。」抱緊阿煌送她的LV丹寧包,念倍燕的情緒比昨晚低落許多。
「原則上來說,昨天的事,是妳錯了。」
「我只是一時氣不過,如果她沒罵太郎,我不會那麼衝動。」她淡淡地回應。
昨晚她想了一整晚,知道自己的一時衝動,的確會給他帶來困擾,但她生氣的事,阿煌幹嘛要護著喬伊絲?
聽她說話的低調語氣,知道她一定冷靜思考過,烈君燦不再多提昨日打人的事,只告訴她:
「妳只要記得,阿煌處處為妳好,妳也要多為他著想。他不放棄找了妳十年,憑著這一點,妳就不能為他收斂一下脾氣嗎?」
「知道啦!」抱緊LV丹寧包,把身子一側。「大哥,我好累,我想睡一下。」
「好,我不吵妳。」
閉上眼,想著阿煌對她的好、想著乾爹對她的恩惠,涓涓淚水不知不覺地滑落臉龐──
突然,她好想阿煌。
才分離不到半個鐘頭,她竟思念起他來。
*** *** ***
雖然一接到電話沒多久就出發,但到了台北,仍是晚了一步。
念倍燕一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角落,靜靜地不發一語。
從大哥知道乾爹是收養她的人那日起,大哥便安排生病的乾爹住進特等病房,有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輪流照顧乾爹,她每個月也會騰出一段時間上台北來陪乾爹,雖然早知道乾爹的病拖不久,乾爹也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會走,還不時安慰她,不要因為他走了而難過。
但,她怎麼可能不難過?乾爹是那麼好的一個人。
「結子,要不要叫阿煌上來陪妳?」烈君燦一上午都在忙魯牧師的後事,發現妹妹一直呆坐,他不甚放心。
搖搖頭。「不要,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得回公司一趟,這裡有陳經理幫忙處理,妳有事就跟他說。」
點頭,念倍燕抬起頭來。「大哥,你去忙你的事,不用擔心我。」
烈君燦急著趕回公司處理一些事,喚來了公司的主管,交代他處理後事和照顧念倍燕後,旋即離開醫院。
「大小姐,妳要不要先回家裡休息?我讓司機先送妳回去。」陳經理看她似乎累了,遂問她想不想先回烈家在台北的住宅。
「我想在這裡坐一下,你不用管我。」
「是。」
不敢打擾她,陳經理轉身去忙魯牧師的事,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原位。
*** *** ***
整整半個月,念倍燕都待在台北,沒回小鎮。
每天,烏宇煌都會來一通電話,問要不要讓他到台北陪伴她,她一概回絕,倒不是真的擔心他來會知道她以往過的荒唐日子,只是,現在的她,真的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幾天,她也沒回烈家在台北的住所,一個人住在乾爹生前住的舊房子,一邊整理乾爹的遺物,一邊回想過往的點滴。
一張相片從一本舊聖經裡掉了出來,彎身拾起,定睛一看,那是她和乾爹,還有乾爹另外收養的一個乾兒子,三人一起合照的相片。
「魯冰──你這混帳東西!」盯著照片,念倍燕忍不住罵出聲。
乾爹收養很多孩子,孩子們通常來來去去,比她跟在乾爹身邊更久的人,就只有魯冰,印象中,魯冰大概是國小三年級父母雙亡,流浪一段時間後,遇到乾爹,從此就跟著乾爹。
她大哥在報上刊登乾爹去世的訃告,訃告一發佈,以前受過乾爹恩惠的人,都攜家帶眷前來參加乾爹的追思禮拜,唯獨魯冰沒來。
愣愣地瞪著照片中人,念倍燕正伸手想把照片中笑得咧大嘴的魯冰給撕除,忽地,大門砰的一聲,一個穿著西裝的高大男子站不穩,跌坐在門邊。
「阿煌,我不是叫你別來──」瞥了一眼,她本能地聯想到高大又穿西裝的人應該是阿煌,但走近一看,才發現不是。「你……魯冰!?」
「念倍燕……是妳……」跌坐在地上的魯冰,醉醺醺地站不起來。
「哼!你來做什麼?滾出去!」兩手環胸,念倍燕怒喝著,不忘踢他兩腳,「滾啊你!」
魯冰抓住她的腳,陡地嚎啕大哭起來。
「放開啦你!你現在對我哭有什麼用?」念倍燕抖抖腳想掙開,卻反被絆倒,整個人跌坐在他身上。
魯冰趴在她肩上哭著。「我對不起乾爹,我沒用,是我沒用……」
一個大男人像孩子一樣大哭著,念倍燕睨了他一眼。
其實她也不是不知道他的難處,魯冰幾年前認識一個千金小姐,一見鍾情的戲碼立刻上演,女方父母強烈反對,原本千金小姐打算跟著乞丐郎跑,但最後千金小姐的父母不忍寶貝女兒在外受苦,遂同意讓他娶千金小姐,但得改頭換面,不但改了名、換了姓,男方父親還幫他塑造一個貴公子的身份,好能與千金小姐門當戶對。
當初乾爹沒反對,是希望他能擁有幸福的家庭,誰知,婚後千金小姐轉了性,婚前被浪漫的愛情衝到臭水溝裡的理智全跑回來,不但不准他回來看乾爹,還三不五時當眾給他難堪,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妻奴。
「你是沒用!」推開他,念倍燕心軟地坐在他身邊陪他。
不管魯冰是不是妻奴、是不是沒用的男人,當初她剛被乾爹收養,魯冰也把她當親妹妹一般對待,好幾次她「窩」在警察局,都是他和乾爹一起把她保出來的。
她能走出那個黑暗漩渦,他也算是個大功臣!
「小妤她不讓我來,她要我斷絕和乾爹的關係……」魯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如果我早知道婚後會是這種情形,當初我絕不會娶她……」
「乾爹不會怪你的。」她淡然說道。事已過,她再罵他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