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十二月五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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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我的嘴唇在發冷,整整一年多我不再想過他一次,把對他的回憶沉沉地埋在記憶的最深處,卻在這和一個女人進入婚姻的禮堂上,真真切切地想起了他。

  他的微笑,他的一切。

  陳青,不要再來干擾我了。我們都結束了,自從你不告而別後,什麼都結束了。

  請不要,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了。我在心中默念,同時閉上了眼睛。

  雪莉的柔柔的嬌喘聲中,我輕輕放開她的嘴唇,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剛才掃視的方向望去,沒有,當然不可能有他在那裡!我不知自己是慶幸還是失望。

  彩紙,花瓣紛紛從四處向我們飛來,一張張笑臉。鐘聲輕脆而悅耳,我的愛情到此結束。

  有雪。

  跨出禮堂,居然下起細雪來了。賓客一片歡騰。

  現在是二月。

  又是一年。

  我沒有順利地接手籐田的位置,其中一個原因是,我不想去總部接受培訓,當然還有其它出人意料的原因,說是出人意料,其實也算在情理之中,在這種名利之爭中的風雲突變,我入行已久,已是司空見慣。總部沒有接受籐田的推薦,他的位置先由另一個日本人墊著。公司的人都在猜測可能總部上層出現了新勢力,籐田的老面子他們沒有放在眼裡。

  換句話說,籐田下台了,我的靠山沒有了。

  不過,我沒有像人們想像中那麼倒楣,多年的經驗和工作能力還能使我立於不退之地。

  籐田在他自己的辭行會上,一一與公司上下的職員握手道別,氣氛很是傷感,他還算是個不錯的上司,我真的很是捨不得,他必竟關照我多年,我到現在的地位,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功勞。

  會後,人們都散去。他走到我跟前,竟有些眼發紅,我也怔怔得不知說些什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俞仁君,以後請多多保重。」這些話本應該我說的,而他卻搶先說了出來,我不禁鼻酸,我深深地向他掬了一躬,雖然我一向不太喜歡這種作做的日本禮節,但這次我是真心實意向他多年的提拔表示感謝。他明白我的,我這才發覺他真是個比較夠意思的日本老頭。

  我們第一次像朋友一樣並肩走出會廳。

  公司總部終於在籐田走後二個月後,要把新任上司派過來了。我並沒有馬上見到他,因為公司有一些業務,需要我去歐洲半個月。

  雪莉要我替她帶些東西,不外乎香水和時裝,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禮品。她居然列了長長一條單子給我,我打趣:「要不,你也去吧,把那兒的東西都搬回來得了。我一個人拿不了這麼多東西的。」她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賺麻煩就不要買,我又沒逼你。」

  我苦笑。她的確是個好太太,發起嗲來也會讓我受不了。

  回過頭來,她又不生氣了,仔細地替我打點行裝,又有些擔心地說:「新老闆就來了,不知是個怎麼樣的人,這次總部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露,搞什麼呀?」

  我笑了:「你操什麼心啊?他來就讓他來吧,你老公又不是吃素的,這兒的事還是我擋著呢,他再是怎麼大,必竟還得靠我們這些老將嘛。」

  她笑了,輕輕捶了我一下:「就你行。」

  半個月很快過去了,我公事私事都很完滿都完成了。所以想來,上司和老婆那兒都能高興都交差了。

  當然老婆那兒先交差,雪莉很高興,狠狠地獎勵了我一番,所以第二天早上,差點讓我遲到。

  新老闆已經到了,在辦公室裡等我去打招呼,我整了整衣領,把工作報告再仔細瀏覽一遍,確信無懈可擊,自信滿滿地向老闆室走過去,走到門口,看到一直任老闆秘書的黎女士在對我眨眼微笑,我很奇怪,搞不清什麼意思,不過我急於辦事,沒有問她。她進去通報了一下,就讓我進去了。

  屋內的落地窗的簾子都被拉開了,滿屋子的刺眼陽光,一個男人倚窗,背向我立著,他一動也不動,似乎望窗外的風景都入迷了。從背後來看,他身材很挺拔很高,理了個乾淨的平頂頭,很清瘦,黑色西服襯著雪白的衣領,素淨得如同世外人一般。

  我忽有些緊張,眼前的背影有種……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和……壓抑感。我吞了口口水,自我感覺像初見教師的小學生。

  這是怎麼了,當初見籐田時還沒有這感覺的。

  我理了理頭緒,輕輕咳了一聲,日語還未出口。他已慢慢回過頭。

  陳……青……

  我的腦子如同掙扎般的半天才冒出這一個塵封的名字,傳到我的舌頭上卻變成嘶啞的一聲「呃」字。

  腦子反映出這個字後,如同被刪去了所有思想般的空白。手中的文件何時滑下,裡面夾的紙片撒了一地。

  他靠窗站著,目光如同要掏空我一般緊緊地看著我的臉,我無處描述他臉的表情,我也無法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

  好半天,他笑了:「你還是這樣,沒變,真好。」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二年多了,我以為我忘了他,他的名字,他的一切,而現在他站在我面前,卻熟悉得讓我懷疑自己從來沒有停止一刻對他的想念。

  這個想法讓我害怕。

  我慌亂地彎下腰去撿丟落在地上的紙片,借此來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二年前所受的傷在此時卻開始發痛,痛得淋漓盡致。

  他也走過來,幫我撿。

  在撿最後一張紙的時候,我的手和他的手碰了一下,我如同被熾傷一般抖了一下,他突然把那隻手抓住,抓得我生疼。但更讓我痛得發狂的是那顆碎得像垃圾般的心,那顆早已在腐爛得差不多的曾屬於他的心在此時卻發出尖銳的痛楚,提醒著我用二年時光來塵封,來埋葬的回憶。

  「放開我。」我嘶啞著低喊。他沒放。

  我狠狠地抽回手。他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我期待他能說些什麼,二年前為什麼……為什麼就這樣棄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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