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冷涼的低沉嗓音打散了她二十五年來第一次想使壞的念頭。
她回過神來,哀怨的睇他一眼。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創造出這些傑作的雕刻家是誰吧?」她退而求其次。
既然現成的沒希望,或許她可以改找源頭,說不定收穫會更多。
「可以。」唐惟天點點頭。
官雲漾期待地盯著他。可是,五分鐘過去了,他卻連開口都沒。
「你不是要告訴我嗎?」她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我已經告訴你了。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鏤空銅門再度拉開,唐惟天送客的決心非常強烈。
「你何時說了?!」官雲漾死都不肯走,除非他給她滿意的答覆。
兩人就在青銅門邊對峙,直到一隻烏鴉飛過頭頂,官雲漾才像觸電般地叫了出聲。
「不會吧?!」她驚疑地掃視眼前半裸的猛男。「院子裡的雕刻品、這扇青銅門,該不會都是你做的吧?」她的聲音有些不穩。
她實在不想相信這個只配在牛郎店生存的原始人,居然能創造出這麼有靈氣的作品!
「我不是早說過這裡的東西都是我嗎?」唐惟天看著她的眼神根本是在告訴她:她已經笨到沒藥救了。
官雲漾正想抗議,另一個清朗的聲音更快插了進來。
「親愛的天,你是因為感應到我的到來,所以特地到門口迎接嗎?唉呀,你應該明白,這樣的熱情是最讓我招架不住的呀。」黏膩的法文用誇張的語調說出,煽情得像在演舞台劇。
拜研究藝術史多年之賜,大部分的歐洲語言官雲漾都有涉獵,她當然聽得懂這段肉麻到可以讓雞皮疙瘩掉滿地的開場白。
連官雲漾都受不了了,想當然爾,唐惟天的反應當然是──二話不說的馬上鎖緊大門;至於送客的事就暫且擱下了。
能讓如此跋扈的原始人反應這麼大,官雲漾實在很想看看來人到底是怎樣的三頭六臂。
「我親愛的天,你這是害羞的想躲進屋裡嗎?」再次傳來肉麻的呼喊,叫住了唐惟天往屋裡走去的腳步。
唐惟天憤恨地轉過身來,眼瞳落進一對深緲的綠眸裡。
「該死的!你來做什麼?!」唐惟天生氣的用中文咒罵。
擁有一雙魅惑綠眸的男子不以為意,流利的中文回話依然充滿了情感。
「來探望我的摯愛。」
「哈啾!」
濃情蜜意的一刻,卻被一個殺風景的噴嚏聲給打斷。
「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官雲漾不好意思的說。
她全身的寒毛已經被那幾句深情的呼喚給全部叫起,會打噴嚏絕不是故意的。
這個突如其來的噴嚏聲終於讓綠眼男子注意到官雲漾的存在,他深沉的眼裡快速閃過一絲訝異。
「女人?」他疑問的看向唐惟天。
「台灣人。」唐惟天裝作沒看到他的疑惑,也不正面回答。
綠眼男子神秘地笑了。
「嗯,是女人呀。」他的眼光從唐惟天身上轉到官雲漾,謎樣的綠眸閃了一下。
「喂,你還要看多久?天都黑了。」唐惟天站在大門邊,口氣不善的催促綠眼男子。
「知道了。」綠眼男子再次深深瞅了官雲漾一眼,嘴邊的笑容未曾停過。
「門口這位淑女呢?」他詢問唐惟天。
唐惟天不悅地回頭,嗤了一聲。
「真是麻煩!一起進來算了。」
第二章
以唐惟天的標準看來,這回是小人與女人都踏進了他的屋裡。
他冷冷的看著大廳裡聊得盡興的一男一女。
「所以基於遙遠祖先的期望,我的國籍雖然是法國,但我的直系家族中都擁有一個中文名字,繼承我遙遠祖先的中華血脈。」綠眼男子無論使用何種語言,由他形狀優美的唇間吐出來,聽起來都像在吟唱。
「因此,容我再自我介紹一次。美麗的小姐,你好,我是亞爾特.馬爾斯.米利匹斯那達,中文名字叫裴玦,很榮幸能在這荒僻的山野邂逅你這位迷人的仙子。」裴玦牽起官雲漾的手,輕輕在上頭印下一個法國味十足的吻。
終於有個文明人來印證她現在的遭遇不是在作夢。
官雲漾很習慣地拉出得體的笑容。不過有個聲音擾亂了她的心緒。
「哼,迷人的仙子?應該是迷路的觀光客吧。」唐惟天風涼的嗓音閒閒插入。
官雲漾自動排除他的存在,笑臉盈盈的對著裴玦說: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官雲漾,來自台灣。」
「真巧,惟天的故鄉也是台灣,我們前些日子才從那裡回來。」綠眸微微張大,表示他的訝然。
官雲漾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裡不得不承認,跟唐惟天相比,裴玦簡直是個過度包裝的現代人。
裴玦也長得很好;衣架子身材,深褐近黑的髮色,無懈可擊的俊臉,在耳邊的輕語呢喃。
只是,她看不透他。
他不像唐惟天從外表就探得出其本質,他的外表像是經過層層的偽裝,包裹住他的深沉。
這個人太文明了,文明到讓人有點討厭的程度。
她開始瞭解唐惟天為什麼會一見到他就有鎖門的舉動了。
裴玦絕對是唐惟天的天敵。
「你看什麼?」受不了官雲漾無言的注視,唐惟天不耐地粗聲吼她。
官雲漾又暗歎了口氣,深深感受教化這種東西,過與不及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在看你身上哪裡有台灣味。」
「惟天很有人情味呀,我這次能破紀錄的以極短的時間踏進房門,是托你的福呢。」裴玦很義氣的幫好友辯護。
「人情味?」官雲漾懷疑地望著手中溫熱的水杯。
這種施捨般把人叫進屋裡,指使客人自行燒水泡茶的主人會有人情味?
「是啊。」
裴玦又神秘的笑了,唐惟天兇惡地賞他一個白眼。
看到這種情形,官雲漾決定不浪費自己的腦細胞去思考唐惟天的品德問題。
喝完一杯溫熱的茶,她一天的疲累終於稍稍獲得抒解。
抬起眼,正好迎上裴玦關心的目光。
「你怎麼會在這裡迷路呢?這裡離觀光區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比較近的農家也很少靠近陰森的林地,會擅自出沒這片私人山林的第二個人類,大概只有我這個不怕死的法國人了,畢竟我跟惟天關係匪淺呀。」裴玦曖昧地瞥了唐惟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