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絕對是一記精準又響亮的答覆,恰如其分的表達了鴻鈺滿腔的怒火及不滿。她不知道打了幾通越洋電話,才打聽到他在法國的住址,然後發了電報;等他回來又等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從喬俊律師那裡要到他昨天回國的消息,以為會是一場感人的親人團聚,他卻像在賣青菜蘿蔔一般和她討價還價,簡直讓她氣炸了!
喬傑撫著發熱的左臉,不知道自己是震驚或憤怒哪一樣多些,他只是錯愕的目送那個凶悍粗暴的女子轉身忿然離去。
一切來得既突然又突兀,就像午後一場莫名其妙的雷陣雨。喬傑悶悶的離開那間詭異至極的咖啡店,一心只想徹底忘了這場難堪的會面。
從光影咖啡館回到飯店的夜裡,喬傑在床上試著回應法籍女友的熱情,可是總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尤其當他對著她白皙微顫的乳峰竟沒有絲毫衝動時,心想肯定是有些事嚴重困擾著他。
一個小嬰孩再加上一個野蠻女,這消息太令人震撼,讓他無法揮走這件事所帶來的陰霾。
*** *** ***
公車站牌下,鴻鈺氣呼呼的跳上車,在心裡罵著:那姓喬的簡直不是人!難道他以為我從哪兒弄來一個小孩要硬栽給他嗎!他有沒有一點腦子、懂不懂邏輯?難道喬俊寫的信是假的?真他媽渾蛋加三級,我詛咒他坐飛機失事、游泳溺斃、吃飯噎死、走路摔到腦震盪!
好不容易到了保母家。
楊婆婆對她說:「我女兒明天就要剖腹產了,妳找到人帶喬寧了嗎?」
鴻鈺接過小喬寧,對保母說:「還沒,但是我會想辦法。」說完,她把薪資算給保母,感謝她對喬寧三個多月來的照顧後,抱著喬寧再搭公車回到自己的小套房。
看著睡得香甜的小喬寧,鴻鈺沒來由的忽然一陣鼻酸。夜裡,她躺在床上想來想去,想如果喬傑不肯負起責任來,她要怎麼辦?不行,說甚麼她也不能讓喬傑逃避他該負起的責任,而且她明天要到高雄出差,她決定明早就找喬傑把這件事解決。
清晨,喬傑和安娜被敲門聲吵醒。喬傑不悅的起身開門,進門的是穿著深藍色套裝、滿臉不以為然的鴻鈺,她冷冷的看著衣衫不整的喬傑和安娜。
喬傑邊穿衣服邊想像台北現在二十幾歲的女人到底是怎麼打扮的;馮鴻鈺穿得像是個四十五歲的老處女,襯衫前的蝴蝶結活像昆蟲館裡的蝴蝶標本,整齊得教他一看就覺礙眼。
鴻鈺將嬰兒推車推給喬傑後說:「我要到高雄出差,保母要去幫她女兒坐月子,我暫時還沒找到新保母,小寧只好請你先照顧。奶粉、奶瓶及尿布在推車下,請四小時餵食一次。喝完奶要讓她靠在你肩上輕拍至打嗝;小寧對紙巾過敏,每次大便後請用溫水清洗。若還有問題,可以打手機給我,祝你和小喬寧過得愉快。這裡還有一份備忘錄,已經列明各種注意事項。」
喬傑見她才將紙擱在茶几上,人就已經飄出門外正迅速離去中。
喬傑趕緊追了出去,鴻鈺卻已閃進電梯不見蹤影了。喬傑低頭看著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狽模樣,再看著那片已經緊閉的電梯門。心想:這算什麼?龍捲風過境嗎?她竟然把孩子丟給他便一走了之!
他眨眨眼,暗忖自己是不是剛被捲進了什麼陰謀裡。
*** *** ***
鴻鈺是邵氏金控集團銀行部的約僱人員,一周前就排定行程要南下高雄,好友介紹給她一間新公司的職員要洽談貸款案,不過短短兩天,她就簽妥了四十三件貸款案,可以說是她進銀行上班以來業績最好的一次。
她和好友李季芳到餐廳吃飯慶祝。
「妳妹的事都處理好了嗎?」季芳問。
「剩下喬寧的事還沒完全解決。」鴻鈺無精打采的說。
「怎麼說?」季芳不解。
「說起這件事,我就一肚子火。妳不知道喬俊他大哥有多惡劣,他竟懷疑喬寧不是他弟弟的女兒,還說甚麼求證之類的鬼話!他說話的口氣像是他家是什麼億萬富翁,而我要攀親附貴似的。哼!」鴻鈺忿忿不平的抱怨著。
「他不是長年住國外嗎?也許他真的不知道妳妹夫的真實狀況吧。」季芳偏著頭想了想。
「我把喬俊寫的信和遺囑都給他看了,他還有甚麼好懷疑的!」鴻鈺不以為然的冷哼。
「好啦,別氣了,鴻意曾說喬俊的大哥很帥,怎樣?有沒有言過其實?」季芳露出一副準備聽八卦的專注神情。
鴻鈺瞪了她一眼。「妳是花癡哦?我已經氣成這樣了,妳還跟我打聽他的長相!他看來就像個混蛋,什麼帥不帥的。煩!」
說畢,低頭用力叉了一塊牛肉送進嘴裡,想像著嘴裡的牛肉就叫喬傑,於是愈嚼愈帶勁。
手機無預警的響了起來,鴻鈺拿起手機接聽。
季芳雙手托腮,一臉好笑的看著鴻鈺火速把食物吞下去,拿起手機講話,接著便聽到鴻鈺對著電話怒吼三十秒。
鴻鈺講完電話,轉頭對季芳露出抱歉的笑容。「鴻意的女兒住院,我今晚得趕回台北。真不曉得那姓喬的傢伙是不是故意的。」
「我送妳去機場吧。妳也別太生氣,他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嘛。」季芳安慰好友。
「難道我就有嗎?」鴻鈺指著自己的臉,憤慨的問對座的老友。
「唉,別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妳才好了。」季芳說。
「不,我不需要安慰,我要直接飛回台北把那傢伙給劈了!」鴻鈺對著空中用力揮舞著拳頭,宣示著她的決心。
唉,可憐的傢伙。
鴻鈺大學時代曾是柔道社社長;對那個叫喬傑的男人,季芳忍不住露出一臉同情,並且很慈悲的為他默哀三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