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娃娃,你剛醒來話就這麼多嗎?」
「我是不多話的,可你的腳傷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叮囑你,否則將來會有很多後遺症,老了容易得風濕、長骨刺……」
「你有完沒完?」他的手臂突然用力摟緊了她,口氣有點苦澀。「你的身體非常、非常虛弱,你難道不知道嗎?」
那手臂上的熱流更讓她眷戀地偎緊他的胸膛,她微笑道:「我以前也常常暈倒,有時候感覺天旋地轉,就趕快躺到床上去,是睡著了,還是暈倒了,我也不清楚,反正還可以醒過來。也許有一天,睡著睡著就去了……」
「你胡說!」他以臉頰摩挲她的發,隨即發現失態,立刻僵直了身子。「我拚死把你救出來,你怎麼可以隨便死掉?」「不會的,我生病久了,會慢慢死掉,不會突然死掉讓你措手不及。」
「你還胡說?」
「鶴群,你生氣了?」
「我被那兩個人氣得還不夠嗎?你又胡說話來氣我?」他動作輕柔地扶她臥在床上,兇惡的語氣和臉上的憂愁完全搭配不起來。
柳湘湘輕輕笑了。「其實你不用這麼費心救我,少觀好歹是我的二弟,他會安排別人照顧我。我是怕死,可是我遲早會走上這條路……」
「你還說?」凌鶴群大聲嚷著,驀地抓住她的手腕,那微弱的脈象又讓他心驚不已。「怎麼會這樣呢?雖然這幾天你著了涼,又睡不安穩,但也不至於身子一下子變得如此虛弱啊!」
「端午快到了吧?」她任他抓著,她就是喜歡他碰觸她。「那個道士說,我活不過二十歲的端午。後來,每一年春夏節氣交替時,我總是要發一場大病,捱得過端午,就又偷到一年的壽命。兩年前,差點捱不過來。」
「你就忘了那個臭道士的話吧!好好調養身子,明天開始我們不趕路了,就在這裡專心練功,我讓你活到一百歲的端午。」
「不趕路?」柳湘湘詫異地道:「你不帶我去青城山?」
「你這個身子怎麼上路?把病養好了再說。」
「不!」她急著想起身。「我只要躺在馬車裡休息,不會麻煩你的。鶴群,你帶我去,我一向不麻煩別人,我以後不會 嗦了……」
「噯!哭什麼?」凌鶴群又坐回床沿,用衣袖抹了抹她臉上滾落的淚珠。「你好像我的甥兒,要不到糖就哭,不准哭!」
「你就是這麼凶。」柳湘湘笑了,像是一支帶淚梨花。「我們明天上路吧!」
「不行!」
「我是你的師叔,你要聽我的話。」
「在別人面前是師叔,只有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是我的病娃娃,知道嗎?」
「你的?」她玩味著這句話。
凌鶴群一時說話急了,卻把內心話嚷了出來。他已經為她擔憂一整天,此時更是無法抑制滿腔情懷,他伸手輕撫她的臉,凝視著她。「湘湘……你是我的湘湘。」
柳湘湘蒼白的臉蛋泛起一抹血紅,從來沒有人這麼溫柔待她,親爹不會,後娘不會,弟弟不會,只有一個掛了師侄名分的凌鶴群會照料她,還會為她出生入死,她的心深深受到震撼了。
「鶴群,你好像我的家人一樣。」
只是家人?凌鶴群在心裡苦笑,反正病娃娃不懂情為何物,就只把他看做是照顧她的爹爹,他不禁唉歎一聲。「是了,我是你的老爹,要不要我餵你吃飯,再哄你睡覺啊?」
「好呀!」她笑得十分開心。
「喂!你們兩個。」柳少觀從洞開的房門走了進來,打破房內一觸即發的濃情蜜意,他喝道:「凌鶴群,你說要幫我大姐運功,兩手摸來摸去做什麼?」
「給她一點溫暖啊。」凌鶴群更是肆無忌憚地握住柳湘湘的手臂。「早叫你們加一條被子。瞧,我師叔的手像塊冰一樣。少觀弟弟,你要不要來摸看看?」
「登徒子!」柳少觀瞪他一眼。
岳松揚隨即帶了一個僕役進來,擺滿一桌菜餚。他看到凌鶴群,不覺又怒氣上升,但馬上換了一副笑臉。「柳大小姐,你那位師侄知道你愛吃的菜色,我都吩咐下人煮好了,請起來吃晚飯吧!」
「謝謝你,岳公子。」柳湘湘口裡道謝,眼睛依然看著凌鶴群。
岳松揚慇勤地招呼著:「柳大小姐,我扶你下來吃飯。」
「不用了,鶴群會餵我。」
岳松揚和柳少觀大吃」驚,柳少觀更是情緒激動地道:「大姐,你一再做出敗壞門風的事,要是傳出去了,你把我們飛天鏢局的顏面往哪裡擺?」
凌鶴群來到桌邊夾菜,神色自若地道:「我都說我志願當丫環了,大小姐病得全身無力,丫環來喂病小姐吃飯,這叫敗壞門風嗎?」
「你是男的!」
「好啊!少觀弟弟,你來喂呀!」
「我來!」岳松揚終於下定決心,搶過飯碗走到柳湘湘的床前。
柳湘湘驚疑不已,以眼光向凌鶴群求援,他卻只是微笑以對。
果不其然,岳松揚才走到床邊一步遠,聞到了濃重的的藥味,他立即皺起眉,勉為其難伸長了手,將筷子上的飯菜送到柳湘湘面前。
柳湘湘看出他的嫌惡,又見筷上的飯粒掉落床上,心裡十分不舒服,轉過臉道:「我不吃。」
「柳大小姐,你多少要吃點東西,補補身子。」
「大姐,你不吃飯,要餓死嗎?」
柳湘湘乾脆任性到底。「我餓死了,岳公子就娶我的牌位好了。」
柳少觀微微一愣,這不像從前那位怯懦無言的大姐,要不是她還在生病,他幾乎以為她不是柳湘湘。難道……他的大姐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望向始終帶著笑意的凌鶴群,就是這個人改變了大姐嗎?
凌鶴群從岳松揚手上接過飯碗。「哎呀!我說岳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在喂獅子老虎,隔著這一大段距離,怎麼餵人啊?我教你,仔細看了。」
他左手握牢了碗筷,一屁股坐到床邊,再以右手扶起柳湘湘,讓她靠在他的懷裡,柔聲問道:「這樣坐得舒服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