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父,您到底靈不靈啊?」凌鶴群大聲地道:「上回風無垠重傷,您要我去找熊心豹子膽,害我和爹兩個在山裡亂闖,差點被熊踩死。他吃了熊心豹子膽又怎樣?還不是躺了快兩年?」
「嘿!風無垠如果不吃,就一輩子躺在土裡,爬不起來嘍!」
柳伯淵懊喪著沒有好好照料女兒,一面又尋思道:「那麼死人的心肝……」
「不行,要新鮮的、沒病的、活跳跳的心肝。」
「那我去情商秋決的死囚……」
「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柳湘湘察覺凌鶴群的激動,那一起一伏的胸膛傳達出他的憂慮,又見父親和師父為她操心,於是勉強坐直身子,牽出一朵微弱的笑容。「爹,師父,請您們不要為我傷神了,死生有命,湘湘活了十八年,也很值得了。」
「湘兒……」柳伯淵無奈至極,又有誰肯掏了自己的心肝來救湘湘呢?
「爹!」柳少觀拍著胸膛道:「我去路上殺個人,挖他心肝來救大姐。」
「胡來,除非萬不得已有人劫鏢,我們飛天鏢局首戒殺人,你忘了嗎?」
「爹,二弟也是為我好的。」柳湘湘笑得愉快。「知道你們在關心我,我就很開心,死也無憾了。」
「你又講這句話!」凌鶴群吼了過來。
丁漢唐跳下椅子,走向前為柳湘湘把脈。「你有什麼話就快說,不然兩眼一閉,還不知道能不能醒來呢!」
「太師父,您就只會說風涼話嗎?愛徒有難,您見死不救,您還當什麼師父啊?」
「湘湘是我的女愛徒,我當然想救她了,可是……」丁漢唐搔搔頭。「唉!湘湘,你見到你師母的時候,可不要說師父的壞話喔!」
「不會的。」
「你們兩個瘋癲師徒!」凌鶴群又氣得胸口鼓脹。
「鶴群,你別生氣呀!」柳湘湘虛弱地閉起眼。
「時日不多了,我們出去,讓他們說說話。」丁漢唐趕出柳家父子,口裡還唱著歌。「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呵……」
「湘湘,別睡!」凌鶴群輕拍柳湘湘的臉頰。
「我沒睡。」她睜開眼睛,微笑著。「人生盡歡,無悔無憾呵!」
「湘湘!」他擁緊了她,將所有的痛苦愁緒都埋到了她的秀髮之間。
他盤算一下日子,臉上變了顏色。「今天就是端午……你要吃粽子嗎?山裡沒人賣,過幾天我再下山幫你買一串。」
「不,我不吃粽子。或許,我還有幾個時辰可活……」
「你再講這些喪氣話,我就把你丟到山溝去。」
「你捨得嗎?」她臥在他懷中,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甜甜笑著。
他是萬萬個捨不得啊!他直視她的瞳眸,感受她冰涼手掌的撫觸,那是逐漸失溫、走向黃泉的身子……
他一次次的把她從死亡邊緣拉回來,終究徒勞嗎?
不!她是他的湘湘,他拚死也要從鬼差手上救她回來!
「鶴群,陪我玩遊戲。」
「你都是大人了,還玩什麼遊戲?」他回過了神。
「你總叫我病娃娃,我就是要當娃娃嘛!我從來沒有和其他小孩玩遊戲,我要玩家家酒。」
不忍違逆,他只好隨著她一起任性。「好,你要怎麼玩,我陪師叔玩。」
「現在,我是一個小嬰兒,你是我的娘親。」她往他懷裡靠去。「娘抱著孩兒,唱著搖籃曲,哄我睡覺……你怎麼不唱?」
「我又不會唱歌。」
「唱嘛!每個娘親都會唱的,沒有人唱給我聽過,我要聽你唱。」
凌鶴群清了清喉嚨,想到他曾聽姐姐唱的曲調兒,可是他忘了詞,乾脆自己亂編:「月兒彎彎,樹葉兒搖,我的寶寶要睡覺;小貓別跳,小狗不跑,莫要吵了睡寶寶;公雞不吵,蟬兒莫叫,吵醒寶寶絕不饒……」
「呵!」柳湘湘笑得直喘氣。「你唱得好難聽,娃娃都嚇哭了。」
「那你還要我唱?」
「人家就是要娘疼嘛!」她膩在他的懷抱。
「湘湘,我疼你。」他低下頭,柔柔地在她臉頰一吻。
那溫柔的接觸讓她淌下滿足的淚水,她不敢讓他看到,只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抹乾了淚,又抬起臉笑道:「好了,娃娃長大了,現在要上學堂唸書。」
「嗯,現在我是夫子。」他故作嚴厲狀。「柳湘湘,昨天的作業怎麼沒寫?還有要你默書,快背來聽聽!」
「我……我昨晚發燒,忘記寫功課了。」
「真是一個壞學生!來,伸出手,叫你吃一頓板子。」
「夫子,饒了我吧!下次不敢了。」她怯怯地伸出手掌。
「打你,」他輕輕拍了她的手掌一下,那股冰涼讓他心寒,他隨即握緊了,拉到自己的嘴邊親吻著,無限淒楚地道:「湘湘,我怎會打你?我們別玩了,你還是躺下來休息吧!」
她抽回手掌,仍是掛著微笑。「還沒玩完呢!小姑娘變成大姑娘,要出嫁了,你來扮我的夫君,我們要喝交杯酒……」她的臉忽然紅了,再也說不下去。
他凝視她的嫣紅粉頰,神情變得肅穆。
「我不玩了。」
「你不玩了?」柳湘湘略感失望,但一看到凌鶴群血紅的眼睛,還有那憔悴的面容,她心疼了。「也好,鶴群,你去睡覺……」
他俯看著她,字字清晰地道:「我說我不玩,是不想扮你的夫君,而是要真正當你的夫君。」
「不!」她的淚水一下子湧了上來。「我是你的師叔……」
「叫太師父把你逐出師門就好了。」
「不行,我快死了。」
「我凌鶴群還沒娶老婆,你不可以死!」
「你不要這樣,我不能嫁你……」
「你身體都被我看過、摸過了,你不嫁我,要嫁給誰?」
「我不嫁人呀!」
「哪有姑娘家長大了不嫁人?你要當老姑婆嗎?」他目光灼灼地逼進她,唇瓣卻是異常溫柔地吻著她的淚,一而再,再而三地熨平她的激動。「不准哭!湘湘,別哭!」
「你好凶。」他的親吻落到她的唇瓣上,吸吮纏綿,難分難解,她只覺得飄飄欲仙,似乎真的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