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又跟你說什麼?」自從小蝶來了以後,父親變得開朗許多,千樵還沒見過他這麼愛說話呢!
「伯伯說啊!他剛搬到山裡來的時候,很不能適應這裡潮濕的天氣,加上腳痛,所以常常生病,那時候阿樵哥哥還很小,可是已經懂得照顧爹爹了。」
「我怎麼都忘記了?」於樵在小蝶身邊坐下。
「你是小孩子,怎麼會記得?」蝶影繼續道:「後來阿樵哥哥長大了,會背爹爹到村子裡看大夫,也會背爹爹到山裡閒逛,四處看風景。伯伯說你是一個好兒子耶!」
「可是你會和村子裡的孩子打架,因為他們嘲笑伯伯的腳,不過阿樵哥哥強壯有力 ,每次都打贏,後來就沒有人敢笑伯伯了。」
「我爹跟你說這麼多啊?」於樵習慣性地摸摸她的頭,撫弄她額上的髮絲。
入秋了,那溫熱的指頭像是天上的陽光,散發出噯暖的柔意,蝶影身心無比舒適,她放鬆了手腳,像是沉入一床軟綿綿的綠色被褥,聲音也變得慵懶。「阿樵哥哥,跟你在一起,很快樂呢!」
於樵也仰躺下來,以手枕在腦後,正望見清藍的天空土,有一群雁鳥飛過棉絮般的白雲,秋風起,候鳥也要回到南方的家鄉了。
望了身邊閉眼酣睡的小蝶,她是否也是歸鄉途中的一隻小雁?他輕輕地唱了起來:
「我是一個砍柴郎喲!白雲山中,綠竹林裡,我和妹妹結伴遊喲!你是一隻迷途雁喲!忘了家鄉,別了爹娘,來與哥哥共相守喲!高高青山,深深水潭,妹妹可知我心意喲……」
蝶影的眼皮輕顫一下,似乎是沉沉地睡著了。
涼風徐徐,揉拭著於樵酸澀的眼,他也倦了。
*****
蝶影嚅了嚅嘴唇,眷戀著身邊的暖意,不願意睜開眼睛。
好溫暖呵!她在溫柔的歌聲中睡去,也在溫柔的懷抱中醒來,若能永遠依偎這份柔情,該有多好啊!
她以指頭摸索著,沿著那厚實寬闊的胸膛,她撫上了劇烈跳動的心口,再以手掌按壓感受那熱情有力的生命力。
她的嘴邊浮起一朵調皮的微笑。
於樵早就醒了,但他不想驚醒臂彎裡的小蝶,更希望能長長久久擁著她。可是,她那圓圓短短的手指頭輕搔著他的胸口,又滑移到他的胳肢窩裡……
「丫頭,呵我的癢!」
於樵長手長腳,把小蝶困在他的懷抱裡,大口往她脖子呵氣,逗得她呵呵大笑。「阿樵哥哥,好癢,欣開我啦!」
「丫頭頑皮,我不放。」他越發摟緊她。
「不能喘氣了!阿樵哥哥,你悶死我啦!」蝶影在他懷中拚命呼叫。
「看你還敢不敢頑皮……」於樵撐起身子,大手仍緊緊地壓住小蝶的手掌,他居高臨下,一望見她臉上脹起的紅暈,忽然忘了要逗弄她的話。
蝶影躺在草地上,眨著大眼望看於樵,一時之間,她也忘記說話了。
彷彿是良久,也彷彿是片刻,於樵體內有一股奇異的衝動,他的手越壓越緊,神色也變得狂熱。此時,午後微風不知趣地吹過來,飄起了衣衫,揚散了頭髮,於樵如夢初醒,急忙放開小蝶,跳起身子走了開去。
蝶影緩慢地坐起身子,她有點迷惘,好像是在期待什麼,又好像是落空了什麼,她不太明白,不過,她確定她明白一件事。
「我好喜歡阿樵哥哥,我要永遠和阿樵哥哥在一起。」
於樵正在水邊丟擲石頭,小蝶的話像一圈圈漣漪在他的心湖擴散,也盪開了他這幾日來的困擾。
他再丟出一塊石子,面對青山,昂然大聲喊道:「我阿樵也喜歡小蝶!」
宏亮的聲音彈到對面山壁,又嗡嗡地彈了回來:喜──歡──小──蝶──
「哇!有回音!」蝶影跑到於樵身邊,把雙掌圈在嘴唇邊,向青山白雲大喊:「小蝶喜歡阿樵!」
果然又有一波波的回音彈回來,於樵接了回音的尾巴,又大聲喊回去:「阿樵喜歡小蝶!」
陽光燦爛,兩人相視一笑,看到了彼此臉上的光采。
「小蝶喜歡阿樵哥哥!」
「阿樵喜歡小蝶!」
喊聲和回聲彼此來回,山林中迴響著:喜歡……喜歡……溪谷裡的雀鳥也振翅高叫,吱吱呱呱地湊這場熱鬧。
兩個人就這樣輪流嘶喊,直到蝶影啞了聲,蹲下來猛喝水才作罷。
喊出心裡的話,於樵心情格外暢快,他愛憐地摸摸小蝶的頭髮:「你就會亂喊一氣,喉嚨痛了吧?」
「人家是跟著你喊的,你是個大聲公,我鬥不過你啦!」蝶影洗了臉,笑容璀璨。
於樵拉起她:「走了,回家多吃些飯,我把你養成大聲婆,改天再來鬥!」
「好呀!吃得越多,喊得越大聲……」蝶影忽然掩住了口,「糟了,會不會被別人聽到了?」
「被別人聽到有什麼關係?」於樵收拾背籃。「難道你要否認說過的話?」
蝶影忽然紅了臉。「討厭,不准你跟別人說,伯伯也不准說。」
於樵第一次見識到女兒嬌羞姿態,不覺心搖神馳,他牽起她的小手,哈哈笑道:「 好,誰也不說,以後我只說給你聽,你也只能說給我聽,這是我們的秘密。」
「阿樵哥哥你好壞!既然是秘密,還說得那麼大聲?」蝶影不解情滋味,臉頰卻是更加燒紅了。
於樵握實了她的手心,心滿意足地踏上歸途。
*****
丁笙停下手上的雕刻,望著掛在西邊山頂的日頭,心想,這兩個孩子應該快回來了吧!
再望向前面的三個男人,他們站了好一會兒,不累嗎?
鍾融風抬了抬站酸的腿:「老伯伯,我妹妹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就快回來了。」於笙比著屋內:「請三位到裡頭坐,我腳不方便,沒辦法搬凳子出來……」
鍾融風探了一下屋子:「呼!好小的房子呵!」
於笙微笑道:「茅舍雖小,可打掃得很乾淨,小蝶她住得很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