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妹妹就住在這間破房子?」鍾融風瞄著茅草頂,不可置信地道:「她的房間比這裡大上好幾倍呢!」
「我們窮苦人家,住屋只求擋風遮雨就行了。」於笙不再和客人說話,又低下頭雕著手上的竹片。
那是剖開一半的半邊竹筒,去了青皮,上頭已經刻出一個觀音菩薩的形狀,接下來似乎正在雕鑿蓮花座。鍾融風是個公子哥兒,懂得欣賞工藝,他注視那線條圓融優美的竹觀音,暗自驚歎著,這可不是普通的手藝呵!
他站在一旁,看呆了眼,忽然身邊的家丁拉拉他:「二少爺,有人在唱歌。」
於笙抬頭笑道:「他們回來了。」
蝶影一走出林子,就看到三匹馬,三個人,她本能地閃身到於樵身後,暗喊一聲糟!
「大妹!」鍾融風已經看到她了,他跳到於樵身邊,想要抓她出來。「別躲了,你躲了一個多月,還要躲到哪裡去?」
「喂!你是誰,怎麼對小蝶動手動腳的?」於樵推開他。
「你又是誰?還拉著我妹妹的手!」鍾融風被推得倒退幾步,幸好家丁上來扶住他才沒跌倒。
蝶影搔著於樵的手掌心,小聲地道:「阿樵哥哥,他是我二哥啦!」
於樵心頭一涼,他放開了那只溫軟的小手,定定地望著鍾融風。
鍾融風站穩腳步,本來是一腔怒氣,在看到於樵結實強壯的身形後,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嘿!這位大哥看起來好生面熟,我是不是見過你呀?」
「別打哈哈了,我於樵生平沒離開過白雲山方圓十里,你什麼時候見過我?」
「可是,真的很面熟耶!」鍾融風努力思索著,這大個子倒底像誰啊?
「二哥……」蝶影小聲地喚著,打斷了他的思路。
「大妹呀!」鍾融風記起正經事,拉著蝶影上下打量,失聲道:「你怎麼變成這圓滾滾的模樣呵?」
蝶影摸摸臉頰:「是嗎?我在這裡吃得好,睡得好,不胖也難。」
「你還敢說!」鍾融風滔滔不絕地說:「你不告而別,你可知爹娘有多著急?爹派出了所有家丁出來找你,娘每天燒香拜佛,人都消瘦了,你還在這裡吃吃喝喝,一點都沒有想到爹娘嗎?還有,我放著你即將臨盆的二嫂,風塵僕僕到處找人,這麼多天過去,也不知孩子出來了沒?唉!兒子一出生就見不到爹……嗚!」
「嗚!二哥,你別哭嘛!人家也很想娘……」蝶影想到娘親擔憂的神色,忍不住掉了眼淚。
怎麼兄妹都是一個模樣,說話都得伴著哭聲?於樵不再理會他們,大聲道:「爹,我今晚烤山豬給您吃。」
「阿樵哥哥,我也要吃,順便請我二哥他們吃一頓。」蝶影拉住他的衣角。
「你該回去了。」於樵道。
「不!我不要回去!」她更死勁地拉住他。
「你一定要給我回去!」鍾融風在旁邊大吼大叫。
兩個家丁也過來勸道:「大小姐,請回家吧。」
「我不回去,二哥你跟爹娘報平安就好了。」
「報平安?你要我回去討打嗎?」鍾融風拉著蝶影的衣袖,嚇了一跳:「妳看看!你竟然穿男人的衣服,給爹看到一定氣暈了,你的衣服呢?」
「讓水沖走了。」
「你該不會想說,你是被水沖到這裡來的吧?」
「我就是被水沖到這裡來的,我去找娘,走錯路,船翻了,就到了白雲山。」
「亂七八糟說什麼?」鍾融風賣力地拉扯蝶影,想把她從於樵身邊拉開。「娘說有事好商量,先回家再說。」
「爹怎麼說?」
「爹說他疼你,為何你不懂他的苦心呵!」
「爹哪有疼我?他那個怪主意,不是要害我一輩子嗎?」蝶影嘟起嘴,索性又躲到於樵的身後。
於笙不明瞭這對兄妹的對話,但他早就猜到小蝶可能是逃家的姑娘,如今人家哥哥都找上門來了,他能再為兒子挽留嗎?他在心底輕歎一聲,隨即開口道:「小蝶,回家去吧!」
「伯伯,我不要走!」她又拉拉於樵的手:「阿樵哥哥,你快跟我二哥打架,打贏了就可以把我留下來了。」
「大妹,你叫這大個子打我?」鍾融風差點吐血,枉費他們兄妹情深呵!
「你不是自負武功高強、湖廣第一嗎?我就不信你打得過阿樵哥哥!」蝶影朝他吐了舌頭。
於樵冷眼看著他們兄妹鬥嘴,突然拉住蝶影往屋後走去。「小蝶,我有話跟你說。」
「大個子,你帶我妹妹去哪裡?」鍾融風急著追上去。
「等等!」於笙阻止道:「我兒於會勸小蝶回家,請這位少爺稍安勿躁。」
「大個子勸得動我妹妹?」鍾融風停下腳步,住屋後張望一下,這才轉身和兩名家丁嘀咕。
於樵拉小蝶到水塘邊坐下,泠泠水聲讓他的心情更平靜,他幫她拆開了髮辮:「小 蝶,我們到外面玩了一天,瞧你的頭髮都散了。」
「阿樵哥哥,咱們不要理會我二哥,你幫我梳辮子。」
於樵拿出竹梳,慢慢地、柔柔地,依依不捨地撫過絲緞般的長髮。「每回我送柴到村子,有時候耽擱了,村人會留我過宿,但是不管時間多晚,我一定要趕山路回家,小蝶,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伯伯煮好飯,在等你呀!」蝶影撥著水花,愉快地說出了答案。
「還有我上山砍柴打獵,也一定當日來回,爹年紀大了,我不要他為我擔心。」他撫弄著她的髮梢,依舊是平靜地道:「爹老叫我到城裡看看,但是我不願意離開他,他只有我一個兒子,我也只有他一個親爹,更何況他辛苦養我長大,我應該孝順奉養他老人家。」
蝶影漸漸明白於樵的含意了,她低下頭,玩弄著自己的手指,不發一語。
「小蝶今年幾歲了?十七?爹娘生你養你,把你拉拔的這麼大,也很不容易……」
「阿樵哥哥,你別說了。」蝶影頭垂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