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離口氣中透著困惑。「什麼菌?」
「沒什麼,這是我們當大夫的專業術語,說了你也不懂。」碧落將藥箱擱下,動手把繪著地形的竹簡捲了起來,然後打開藥箱。「把手給我!」
他一怔,還不太習慣被個姑娘命令。
「把手給我,不然我怎麼換藥?」她瞠他一眼。
拗不過她,琉離只得把左手伸過去,讓她先把綁在上頭的布條解開。
此時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他可以嗅到從她身上飄過來的藥草香味,那可是比脂粉香氣還令人心蕩神馳。琉離心頭為之一驚,倏地屏住氣息,就怕一時把持不住,伸手抱住她。
碧落並沒有發覺他的異狀,當她打開布條,不期然的瞥見食指上配戴的戒指,和那條青金石項鏈正好一對,怔仲了下,即使碧兒已經去世十年,他依舊不曾將它取下,這份深情怎麼不讓人動容。
她連忙將注意力放在他的傷口上,一看之下,細緻的眉心皺得好深。「你看都發炎了,還說沒事,這幾天都不能碰水,否則傷口癒合的情況會很慢……痛不痛?」
「只是一點小傷罷了。」琉離故意忽視她溫柔、心疼的口氣。
嘀咕兩句,「還說我愛逞強,自己不也一樣。」
「我還有事要忙,隨便包紮就好了。」他佯作冷漠的口氣。
纖手微微一顫,跟著仰起秀顏,正好和面具後的黝黑雙眸對個正著,有好一會兒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她僵硬的轉開眸光,「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下次我會請我師父來幫你換藥就好了,你大可不必這樣虐待自己。」
琉離下顎一抽,嗓音嘎啞。「我不是……」
「你越解釋只是越描越黑而已,大將軍可是全營士兵心中的支柱,不能輕易倒下,要多多愛護自己的身體,以後我會盡量少出現在你面前。」她澀笑的說道。
聞言,他是有口難言。
碧落繼續低下頭幫他換藥,不讓琉離瞅見那已然盈眶的淚水。
這就是拒絕,你還聽不懂嗎?
這輩子他都不會愛上你,你死心吧!
想到這裡,一顆晶瑩透明的淚珠「啪!」的落在琉離的掌心……
高大的身軀陡地震動一下。
他啞聲的問:「你哭了?」
「沒有!」碧落擤了擤鼻子說。
沒有受傷的右掌伸向她,「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
「我說沒有就沒有!」她很快的將乾淨的布條包紮回去,作勢起身。「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忙……」
琉離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強迫她面對自己。
「看著我!」
「就算是又怎麼樣?你為什麼不假裝沒看到?」碧落氣他也氣自己。
凝視著她淚水盈盈的模樣,他心中又何嘗好受。
「我不想傷害你!」
她嚥下滿嘴的苦澀,「我知道,春兒跟我說過,你曾經向神界發誓,這一生除了碧兒,不會再愛其他女子,所以你不必跟我解釋什麼。」
「你值得更好的。」琉離艱澀的說。
「那是當然!」她擠出一朵美麗又傲氣的笑靨。「這世上可不只你一個男人,我一定會遇到比你更好的對象……好了,明天我會請師父過來幫你換藥,記住不要再碰水了。」話一說完,碧落抱起了藥箱,幾乎是奪門而出。
該死!他在心中咒罵自己。
然後,琉離很快的跳起身,跟著追了出去,雖然明白就算追上她又能如何,可是就是不想這樣不歡而散。
但是當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卻見碧落哭倒在另一名年輕男子的懷中,認出對方是魯起的義子,只見他手忙腳亂的安慰著她,胸口登時漲滿了翻騰的怒氣,想要衝過去將她拉離對方身邊,旋即想到自己又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她值得更好的男人,他努力說服自己。
既然他無法給她任何東西,那麼又怎麼能阻止其他男子給她幸福。琉離緊閉了下眼,迫使自己轉身,默默的離去。
*** *** ***
一年後
大殿之上,各城的郡守紛紛進宮面聖,將民間的情況上奏給君王知情。
「……已經有兩個縣的百姓出現這種奇怪的病,不過短短數日便病故了,微臣特請王上派遣御醫前往調查。」樓宿城的郡守手執玉笏版,神情嚴肅的說。
白帝滿臉不耐的托著下顎,「到底死了幾個?,」
「日前為止,大概有十多個人了。」他說。
「才不過十多個人,瞧你就這麼緊張,真是太大驚小怪了,朕還以為全城的人都死光了。」每天都會有人病死,有什麼好擔心的。「知道了、知道了,朕會派個御醫前去就是了。」
樓宿城郡守吁了口氣,伏地跪拜。「多謝王上。」
「微臣啟奏王上……」另一位嘴宿城郡守緊接著上前道來。「近三個月來旱象持續,稻田無法耕種,百姓們叫苦連天,還望王上能下旨打開糧倉賑災。」
他的耐性越來越少了。「天不下雨,不會去挖井嗎?」
「王上明察,就是因為挖了井也是不夠使用,再這樣下去,百姓們不是渴死就是餓死。」
「好了!好了!」白帝沒好氣的打斷他。「朕知道了,朕會跟丞相他們商量一下再做定奪。」
嘴宿城郡守心口一涼,「王上,事不宜遲,不能再拖了。」丞相關心的不是百姓的死活,這是眾所皆知的事,跟他商量根本就不會有結果。
「朕不是說過會處理了嗎?好了,你可以下去了。」龍袖一甩,就不准他再上奏,嘴宿城郡守只得滿瞼沮喪的退回席上。
接著是畢宿城郡守,他算是所有郡守當中年紀最大的。「老臣敢問王上,如今旱災、水災頻傳,朝廷可有因應之道?」
「當然有,朕每天早上都會向神界祈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相信這些天災很快就會消失,百姓們又會有好日子過了。」他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自認已經盡到該負的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