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打從同一個娘胎出生,他和「他」的個性卻是南轅北轍、截然不同?有時他還真希望「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畢竟兩人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弟,可是顯然還是沒有用。
光是想到「他」可能又做出什麼殘忍無情的事來,琉離就感到一股深沉的哀傷,還有為「他」感到可悲,他已經無法改變即將到來的命運。
「大將軍?」帳外傳來士兵的低喚。
他倏地拿起放在枕邊的鐵面具戴回臉上。「進來!」
「是。」說著,士兵便掀開布簾跨進營帳。
琉離起身套上皮靴。「嵒國的大軍有動靜了?」
「回大將軍,是軍醫說有要事求見。」
聞言,他不禁有些疑惑,「請他進來吧!」
士兵退了出去,接著就見章大夫進來了。
「章大夫是為了握雨的病情來的?」雖然亟需握雨的一臂之力,可是琉離知道他病情十分嚴重,委實不忍。
章大夫回頭瞥了下帳外,「不,是為了碧落。」
「碧落?她怎麼了?」音調不禁揚高幾度。
「今日白天時,司徒大人曾經偷偷進了我們的營帳,意圖對她……輕薄。」章大夫說得保守。
面具後的瞼龐瞬間變得陰鬱、危險。「他傷了她?」
「不算是,幸虧碧落機警,將滾燙的藥壺潑向他,才不致遭到他的毒手,只是雙手免不了還是燙傷了,不過只要塗抹幾天的藥膏應無大礙。」
他整個臉部線條緊繃,下顎抽搐。「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件事。」
說完,琉離便穿上鎧甲,抄起掛在床頭的青銅寶劍,跨著大步走出帳外,那冷凜的氣勢讓外頭巡視的士兵都能感受出來。
「大將軍,發生什麼事了?」帶著部屬巡視軍營的易勝奔了過來。
琉離沒有開口,此刻的他只想親手宰了那個敢碰他心愛的女子的畜生,他已經容忍得夠久了。
走了好一段路程,他來到司徒仲達單獨享用的軍帳,大手一揮,揭開布簾,卻發現裡頭空無一人,東西散落一地,像是在很倉促的時間內打包,然後匆匆的離去,黑眸不由得緊緊瞇起了。
看到這種情況,易勝也呆了。「咦?都快子時了,人跑哪裡去了?」
「來人!去把他找出來!」從現場的情況可以斷定他剛跑沒多久,如果要追還是追得上,擅離職守可是一條重罪。
易勝雖然不明白發生什麼事,還是馬上帶人翻遍整個軍營,務必要把司徒仲達給揪出來。
就在這時!看守馬廄的士兵負著傷跑來。「大將軍,司徒大人他……他搶了一匹馬跑了……屬下阻止不了。」
「跑多久了?」他沉聲喝道。
士兵揉著被打痛的後腦勺,「大概快半個時辰了……屬下被他打昏,剛剛才醒過來……請大將軍責罰。」
「該死!」琉離緊閉下眼皮低咒。
就因為他的縱容才險些釀成了大錯,讓碧落受到傷害,要是真的發生不幸,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養父說得沒錯,他這一生最大的缺點就是被「親情」、「血緣」給牽絆住了。
此時,琉離最痛恨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 *** ***
因為白天發生的事,讓她整晚都睡得很不好,加上掌心燙傷的關係,做起事來實在很不方便,在榻上翻來覆去了好久,碧落只得坐起來,看著掌心上一點一點的小水泡,她得十分小心不去弄破它,萬一感染到細菌就糟了。
霍地,她在豆般大小的燭火下望向帳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外頭,那是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電感應,於是她動作非常困難的穿上男子的短袍和脛衣,穿好之後已經是汗流浹背了,看了一眼睡在隔壁的章大夫,兩人的床位之間只是用簡單的布幔相隔,這才躡手躡腳的出去。
當碧落掀開簾子,就見到背對著她而立的高大身軀在月光下映出一道沉痛憂鬱的巨大剪影,只見他兩手負在腰後,靜靜的仰首望天,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還不休息?」這段日子兩軍停戰,才讓所有的士兵有喘息的機會,只是軍糧遲遲沒有送達,還是讓整個軍營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
琉離靜默片刻了才開口。「我在想一些事。」
「可以說給我聽嗎?」她希望能為他分憂解勞。
他偏首看向她,輕輕的執起碧落的雙手,心痛如紋的檢視掌心的傷勢。
「痛嗎?」傷在她身上,他的心更疼。
碧落仰起柔中帶剛的秀顏,」這點傷不算什麼,不要擔心,我可以保護我自己,你儘管放手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不必顧慮我。」
「碧落。」他嘎聲的輕喚。
「嗯?」
他幾乎低聲下氣的請求。「不要離開我!」
「我可不曾說過要離開你的話。」她失笑的說。
琉離反問著她。「即使你有機會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你也不會走?」
「我……」碧落想到自己的親人,不禁躊躇了。
「不要走……好嗎?」這些天他被這種可能會失去她的恐懼給攏罩著,讓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小手輕輕撫著冰冷的面具,卻能感受到他的心是如此熾熱和深情。「我答應你,今生今世除了待在你身邊,哪裡也不去。」
阿公,對不起……
爸、媽,女兒不孝,你們要保重……
她真的離不開眼前這個外表看似強悍如山,像是打不倒的巨人,可是內心卻是需要有人呵疼、憐惜的男人……
碧落發覺自己頁的好愛這個男人……
擁緊她的嬌軀,他將頭埋在她的頸窩間。「謝謝。」
「傻瓜。」她又哭又笑的說。
他瞼上掠過一抹脆弱,不由得熱淚盈眶。「接下來會有很長一段艱苦的日子,但是我會全心全力的保護你。」
「沒關係,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命運必須讓你這麼做的話,你就放手去做,不要有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