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萼脫下手腕上的紅色腕玉,剔亮透光的瑩紅,將它放到蘇少初乎上。
「翡玉鐲為他所贈,將來你若再遇上他,危急時,總能拖上一時。」她忽淒然一笑。「畢竟我身亡後,看到故人之物,就算是他親手解決,過往,總還能換得幾分情面吧!」
「夫人……」知道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但為了安危,少初小小的臉龐躊躇片刻後,道:「讓蘇家保護你吧!」
「不,別讓大多人捲進這件事,他權勢過人,讓更多人對上他,只有更挑起他嗜戰以對的心態。」沉重的聲,幽幽慨然。「為了賭他還有最後一絲殘存的親情,也為了我兩個女兒的未來,希望真能為她們得到一個父親該有的照顧,我以十五年為賭,這場賭若是我看錯了,他當真冷血無情,自會有人收拾他!」
「夫人,你不怕……他真狠下心對您的女兒不利。」床上的兩個小女娃,舞動著小手腕,兩個人各有一掌的掌心內,有鮮明的小紅點,似胎記般。
「當下,他還不會。」
看過他疼愛陸家小少主陸明朝的情況,宋梅萼神態幽凝,仰看著明月當空。
「什麼都有,實際卻什麼都沒有,真正的付出與得到,他不懂,找不到心中所要,也找不到心中所願,過人的權位與地位,已經成了他拿來發洩的工具。」
當時的少初瞧著她異常沉重的哀傷面容,小小的年紀無法明白宋梅萼話中之意,只知第二晚再依約去見她時,卻驚睹她被朱毓一掌擊斃!
躲在草叢後的她,駭到發不出聲,看著宋梅萼帶著淚光的眼神,卻撫著朱毓的面龐含笑而逝,她震撼至極,不懂為什麼!
為什麼她能對著殺她的人,逼她至此的人微笑,至死都那麼溫柔慈愛!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朱毓,你討厭多餘的人,我卻討厭可恨又可憐的人,畢竟這樣的人,向來是為惡多端呀!」
蘇少初睜開眼,像做下什麼決定般,抿起的唇角眸瞳閃動毅然。
「你喜歡玩弄人性與人心是嗎?讓你經歷一場『人』的情感,以此之道回敬你,咀嚼起來的勝利該很美妙吧!」
「哇,好漂亮的葉子,金色的紅葉子。」
「紅色的葉片還帶著金色的光芒。」
已埋好小鳥的無憂、無愁,跑到熱氣裊裊的溪泉邊洗手時,看到了浮在水中的紅葉,在水中搖曳的閃閃發亮,兩人驚呼的撈起來拿到蘇少初眼前獻寶似的。
「還有一片耶!看起來就美的不像真的,這麼寒冷的天氣都不枯萎。」如果不是實際一摸,是真的葉片,還真讓人不敢相信世上有這麼美的葉片。
「上游飄下來的吧!山上是不是有長這種奇特又漂亮的葉子呀?」無愁探頭看著崖壁上千丈高的頂空,此刻彩霞已褪,暮色漸臨.「以前怎麼沒看過?」
蘇少初看著掌中奇葉,眸瞳清亮,勾揚起的笑,燦耀整張面容。
「你來了嗎?雪初。」
第五章
一襲淡白淺紫為邊的衣袍,站在梅樹下,背手迎著由頂空灌入崖下的日夜寒風,刺骨涼意,很快又被淙淙奔下的溫泉熱意給消融。
由崖頂灑落的月輝,幾許落於溫熱的泉水上,月光耀射水澤,在淡霧輕裊中,在只剩水聲所帶起的寧謐中,蘇少初斂凝的眉宇,更透幾許空靈清雅,烏絲淡拂,思緒悠悠……
明快的輕音在湖畔迥揚,湖光水色,粼粼蕩漾,端坐湖邊岩石上吹著笛音的少年,聽到接近的足音,雖睜開眼,卻未中斷他的笛曲,直至曲終。
「怎麼,我都要離開了,你還打算頂著那張萬年冰窖的臉,可愛的小弟不送幾句金玉良言。」蘇少初對著眼前的人永遠是那派調侃的輕笑。
當年為逃避災劫而避居關外的長公主,因舊疾復發與毒傷,需中原的藥物長期療養,身為徒弟的蘇少初,向來將長公主看成第二個母親,自當隨行相伴。
放下笛子,蘇雪初沒回頭,只是看著被野雁撩出一波又一波的湖水漣漪。
「慎行、慎思,莫再胡作非為!」
「喔!」蘇少初受教的頷首。「當真是一板一眼的金玉良言,沒其他的?」
雪初毫無表情的臉只是繼續拿起笛子,再次揚起笛音。
「唉!要從你身上搾出一點人味,還真得有耐心。」蘇少初站到他身邊,迎著舒暢的徐風,自我認定的環胸,「不過,我清楚,知道我這不擅表達內心情感的小弟,是萬般不捨我這溫柔、親切,對照顧小弟不遺餘力的好姊姊離開他身邊,只是害羞的講不出口。」
一雙清靈雙目斜睨他,他卻依然冷靜閉目的吹笛,旋律卻不似,方纔的輕然,而是融映這湖光山色似的,帶著一股悠暢穹蒼的自在,隨又爬升的音像要衝破雲端,卻又顧念這塵世之美,轉而遊玩在天地之間,一派洒然。
知道他以笛音在對她說話,蘇少初一笑。
「你覺得這是我的個性,也是最適合我的生活方式,悠遊無束。」她橫他。「那你呢?該不會想在南源養老吧?」
年紀輕輕,卻從小就像個快成仙的高人一樣,沉默寡言、不受任何誘惑,熱愛與世隔絕的環境,除了為她出戰外,他很少出了嵋秀山。
「我的性格不適合中原,更何況在中原,我們無法一起出現。」
雖是雙生子,也終歸男女有別,體態、身段都隨著成長而不一樣了,互相扮演的遊戲已難再繼續,年少的無悠快樂該晝下句點,未來正等著他們。
「好吧!看在可憐的小弟極可能會思念老姊我,來,送你嵋秀山申深處幾十年才一得的金縷紅葉。」她一派大方豪爽的拿出難得難見的珍物。
「三十年才發三葉的金縷紅葉,你從哪來的六葉?」接過放上章新的東西,他微怔。
會長出金縷紅葉的玉槐樹整個南源才兩株,一株在明宗劍師清修處,是南源聖地,另一株在險惡的壟溝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