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蘭古琴相贈,可能打動你的心。」
之前他曾提過,卻為她迂迴所拒,此時再提,他的言下之意,她清楚。
「三皇子,我在你手中了,還不夠嗎?」
「你真在我手中嗎?那就給本皇子一個回應吧!」
她的雲淡風輕相較於他愈來愈無法冷靜的看待,朱毓甚至有一種錯認,被囚住的,究竟是她還是他!
看著他堅定而執意的神態,蘇少初隨興撩撥幾許弦音,清秀的面容凝出複雜,輕輕吟著——
「絲桐合為琴,中有太古聲。古聲淡無味,不稱今人情。」
聽她吟出此詩詞,朱毓略皺起雙眉,因為這是一首「廢琴」之詩。
「玉徽光彩滅,朱弦塵士生。廢棄來已久,遺音尚冷冷。」逕自吟朗的聲,纖長的指再次無限不捨似的撥動箏琴,隨又自我一笑的以掌撫平琴絲。「不辭為君彈,縱彈人不聽。何物使之然?羌笛與秦箏。」
凝氣於掌,蘇少初運勁一吐,毅然覆上這具罕世名琴,琴弦根根崩毀!
就在她再次運勁要一掌將琴身毀之時,更快的力量攫住她的手腕!
「為什麼?」朱毓握緊掌中手腕,控制自己別一把折了它,聲從牙關迸出。
「斷弦就該是廢琴,此琴永難再有任何琴曲。」
嗚蘭古琴以冰蟬雲絲為弦,當今天下冰蟬早已絕跡,此琴已徒俱身軀而無靈,形同廢琴。
「本皇子問,為、什、麼?」
「三皇子,您的琴(情),少初難承受。」蘇少初眸瞳冷靜清透。「此身、此心暫為他人所寄情,心之所屬、心之所向皆不在中原。」
這是何意?「身心暫為他人寄情?!」心之所屬!朱毓神色怒沉。「你在對我說你心有所屬嗎?」
蘇少初既不頷首也不搖頭,只是沉默不語。
「說!」他握住她的雙肩,狂怒令他面孔猙獰起!
誰在她心中?
他絕不准有誰會見到那屬於他朱毓才能見到的神態,無論是悠笑或者帶著調侃與欲情的艷媚,都屬於他朱毓的,絕不准有人得到她、絕不准她心中有別人,她,蘇少初是他朱毓的人!
被猛然握住的手腕幾乎握碎她的腕骨,吃痛的令蘇少初驀抬首,迎視那雙沉斂的雙瞳,永遠用輕懶與溫爾隱藏瞳中深處,那殘忍又無情的冷血,她一路看至今,與此人對上,最後的下場,誰該恨或該怨!
「三皇子想一掌斃了我,或逞盡你的慾望,少初都只有一句話,無話可說。」
蘇少初迎視他,那神態悠到幾乎是虛渺,又是這種拒絕他的態度,更令朱毓勃然大怒。
「無話可說,那又何必留著唇舌!」
握住她的下顎,不再留情的重吻上她,切切實實的扯咬她,令她痛呼的用力推開他,唇瓣鮮血直淌。
「少初愛弟,你曾說過懂我或不僅我,都很難。」朱毓看著被他咬傷的唇瓣,森冷的聲道:「我想這句話本皇子該回贈給你!」
看著拂袖離去的身影,蘇少初伸手原想如往常般拭過唇,卻又改為撫著自己的唇瓣,她探舌輕舔過那猶在唇上,屬於他的味道,低聲輕喟,「連我自己都難懂該怎麼做了。」
走出垂紗,步下雪玉台階,又是來到梅樹下,望著崖上高空之月。
「十六了,時間所剩無幾呀!」
上空灌下的冷風,幾許拂上她,蘇少初感受這份清涼,平撫體內猶未平歇的熱意,也讓自己的腦袋清醒幾分。
*** *** ***
黎明前的俱籟是更深沉的夜色,掀開帷幔,朱毓看著床褥中,酣眠而睡的容顏,修長纖雅的身軀安然睡於絲緞枕被中。
因上半夜的纏綿,她的衣裳甚至還是凌亂不整的,嫩黃的兜胸相映半露的肌膚,連兜胸繫帶也松得半落,酥胸隱隱而琨,充滿魅惑,令他凝看的眼也幽深起。
坐在床畔,靜看著她,伸手欲撫卻還是在她酣睡的安穩中伸回。
他非常想要眼前的人,這個心與性格皆難以捉摸在手的人,要如何才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精狠的眸芒掠過,陰沉的笑在唇梢揚起,或許,就如嗚蘭古琴一樣,她既可斷琴弦,那麼讓她成了廢人又如何!
這樣,她蘇少初就是一個真正能掌握在他手中的玩物,豈不也是樂事。
在她身上耗下太多的心神,而她卻始終難以掌控的感覺,一種不安漸起他也失去耐性了。
沒有他朱毓得不到手的人……
只要狠得下心……
氣已開始運於指掌中,鎖視著她,那優雅修長的四肢,先斷一足,再折一手,只要她成殘……腦海卻不停浮出日前她為內傷所苦的神情。
他扯唇,笑話,他朱毓何時成了這般婦人之仁的寡斷!
此時,枕上的人開始皺起不安的雙眉,繼而難受的扭轉著蟯首,呼吸像被什麼箝住般,面露惶色!
「少初?」作了噩夢嗎?
沒有氣了,一張嘴,更多的水由口鼻灌入,拚命划動小手,想推開頭上的掌,卻只是換來更重的力道,將她按入幽深的水中,黑暗開始扭曲了僅存的意識……
難受的張著口鼻,夢境帶回那始終不想回憶起的一幕。
當猛然被抓出水面時,光照上痛苦閉上的眼,空氣再次進入鼻腔,嗆人體內的水隨之猛咳出。
「不、不——放開我——救命呀——」
「以為是個小公子,看來好像是個小丫頭!」輕懶的冷笑聲,像是由一身濕濡的衣下看出那份纖細!「還是個小小年紀就有武學底子的小傢伙。」
緩緩睜開的小眼瞳,對上一雙冷淡且優美的雙瞳,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頸已被猛地攫住,就這麼將小小的身軀由水中舉起!
「救命——放開我——」
她無法忘記當她從魔掌脫身後,成隊搜尋的侍衛令她差點離不開「頤齋館」,一身濕淋淋的,恐駭至極的奔跑在皇宮長道內,她好怕,好怕身後追逐的步伐,扼上頸的力量是這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