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清呀?幾個工人面面相覷,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也有街坊鄰居喊道:「周家有的是錢,讓他們出人力,一家一家送水,省得我們再去挑水!」
「對!也叫周家把染坊遷走,否則難保再有下次!」
「對!遷走!遷走!我們不歡迎危害老百姓生活的染坊!」
「誰敢叫我們遷走?」周文禮大喝一聲,排開眾人,大搖大擺的從大門走進來。他一早聽到有人鬧事,決定親自出來教訓這群亂民。
米甜甜跳出來:「我們要姓周的將染坊遷走!」
「哎呀!」周文禮故作驚喜:「甜妹妹,好久不見,聽說你最近重操舊業,每天接了很多客人喲?」
聽他講得曖昧難聽,米甜甜眼睛冒火,大聲回道:「我是正正當當做生意,哪像你們只會拐騙偷搶,還有臉到處招搖?」
「甜甜,別理他!」安居樂拉住她的衣角,輕聲說著。
「呵!姓安的奴才也在這裡,低賤的下女和下賤的長工,倒是絕配呵!」周文禮臉上帶著鄙夷的笑容。
米甜甜上前:「我不是下女!我們早就離開周家了,你不必再用大少爺的姿態和我們講話,今天你壞了河水,我們就要討回公道!」
「呵呵!甜妹妹還是一樣的凶悍,幸虧像你這等不受用的奴才,早就趕出門了,否則留著受氣呀!」
米甜甜受不了他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又要開罵,安居樂即時握住她的手,緊緊握牢,不讓她衝動行事。
「不值得跟他吵。」
「樂哥哥……」她看到他眼裡的擔心,點了點頭。
她不出頭,自然也有別人出頭,街坊鄰居又開始叫罵,要周家收拾善後、搬遷染坊。
周文禮拿了巾子拍拍衣袍,不屑地環視周圍的老百姓。
「呵!你們是什麼人呀?周家染坊在這裡已有一百年,專為我家的絲綢漂染顏色,誰敢叫我們搬走?」
「我們也世世代代住在這裡幾百年,可我們就不會弄污河水!」
「弄污了,你們去挑水,不然接接雨水,不就得了嗎?」
「大少爺!」安居樂向來不會出面講話,可這次他也無法忍受了。「蘇州城素有水鄉之稱,老百姓依水而生,要吃、要用、要洗,都來自幾條相通的河流。可今天您的染坊弄污了這條命脈,要教很多人生活不方便。」
「安居樂!你又不是沒挑過水,怎麼?出了周家就不會吃苦了嗎?」
米甜甜吼回去:「大少爺!你去挑水,讓你肩頭摩破皮了,看你還敢不敢亂倒染料弄污河水!」
正在僵持不下,外頭有人喊道:「知縣大人來了。」
周文禮勾起笑容:「這會兒子才來,教你們知道本少爺的厲害!」
吳縣知縣一早接到周文禮的通知,說是有亂民鬧事,他也來不及穿官服,便匆匆忙忙趕來周家染坊處理,然而他在半路看到五顏六色的河水,又聽到隨從稟告事情原由,他就知道遇上棘手案子了。
他是地方父母官,理當為老百姓主持正義,可周家又是大戶,得罪不起……
「咳咳!一點小事就叫本官前來,吵什麼?」
周文禮迎進知縣,堆滿了笑容:「請知縣老爺作主了,這群亂民賴在周家染坊不肯走,教我們怎麼開工呀?我們還得趕快染布送到北京城的皇宮呢!」
「嗯,大家回去吧!不要耽誤人家染坊的工作。」
「大人,他們把山塘河弄污了!」眾人大叫著。
「弄污了?我也沒辦法,等老天爺下場雨,把污水沖掉吧!」
眾百姓原本期待知縣大人做出決斷,即使不能命令染坊搬遷,好歹也該教訓周文禮一頓,怎知事情就這樣了結?
米甜甜不畏強權,又站了出來:
「大人,難道你都不喝水、不洗澡嗎?今天他周家染出一匹布,要教多少人沒水喝?你要主持公道啊!」
周文禮搶著道:「我一匹布都還沒有染出來,倒掉的全是做壞的廢料,跟你們喝水又有什麼關係?」
「咳!」知縣擺擺手:「沒事的人都回去,再吵鬧就當作暴民抓起來!」
「大人……」群眾敢怒不敢誇口,望見門外十來個配刀的衙役捕快,只好悻悻然離去。
安居樂拉走還在瞪視周文禮的甜甜:「走了,我們鬥不過這群官商勾結的惡人。」
「又算了?」米甜甜一回頭,看到周文禮熱絡地挽著知縣進屋,有說有笑,她不禁氣得跺了幾步。
「老天爺不會算了,有一句話叫作……呃……叫作『多行不義必自斃』,好像是說壞事做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更何況大少爺做的是缺德事。」
「我看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被人家罵死了還照樣活蹦亂跳!」
「豬死了怎會活蹦亂跳?」安居樂不解地搔搔頭皮。
米甜甜杏眼一瞪。「你呀!你也笨死了!」
安居樂低下頭,他是笨,好不容易想到一句書上的話,卻不能安撫甜甜的情緒,他有點慌張,耳朵急得充血變紅。
他輕輕碰了她的手背:「甜甜?別生氣,你臉上有三條皺紋……」
米甜甜噗味一笑:「我有皺紋,變醜了,不想娶我嗎?」
「不,不……」
「走啦!」她握住他的大掌,笑看天際:「算了,沒有青天大老爺,我們小老百姓只能自求多福,回去挑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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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爺在一個月後才幫忙,下了一場大雨,終於把河裡的染料全部沖走。
周家染坊不再傾倒染料,蘇州城的其它染坊也是戒慎小心,不敢任意將有顏色的染布髒水排放到河裡,否則老百姓登門抗議,大家都吃不消。
平淡的日子如河水悠悠流過,轉眼已是深秋時分。
「豐富小館」結束一日營業,清洗完廚房和店面,一家人圍在桌前吃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