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又遠又近的悲傷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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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那時候,我可是有很多乾哥哥的。」

  朋友雖然三教九流,穆棉一直沒有變壞。但是在保守的時代,和一大群一大群男生呼嘯的進出冰宮,還是被關切過。

  「大家都說,那個穆棉絕對考不上大學。臨大學聯考不到兩個月,我居然還在冰宮廝混。所以,那天廖哥哥叫住我的時候,我已經不知道被多少輔導員輔導過了。」溫柔而恍惚的眼神,嘴角噙著迷離的微笑,「他很有耐性的想把我拉回正途,我將模擬考的成績單在他眼前晃晃。對的,他不再試著輔導我,但是我考上了他所在的大學…他一直關心著我,疼愛著我,一直一直。」

  她的眼神呆滯,不一會兒,慢慢的閉上眼,睡去了。

  廖哥哥。若是他沒記錯,那位廖先生,應該單名一個「君」字。良凱提到這個應該算是情敵的對手,卻充滿敬意的喊「廖學長」。雖然他們根本不同科系。

  「……穆棉還在等他回來嗎?」至勤的心頭一沈。

  「他永遠不會回來了。連同穆棉的父母、廖學長長居日本的爸媽,一起在空難裡過世了。」

  如果…如果知道穆棉會變成這種樣子,他寧可穆棉嫁給學長。

  讓嚴重塞車誤了飛機的穆棉,改劃第二天傍晚的位子。充滿即將結婚的喜悅,她到公司耗了一天,將手邊的工作清完。等下午良凱確定了空難的消息,心臟突突的聲響,自己都聽得見。

  衝進穆棉的辦公室,只見空空蕩蕩,焦急的問警衛,只知道穆棉面如金紙的衝出去。

  瘋狂的四下尋找,最後在穆棉家的衣櫥,找到滿面淚痕,眼神空茫的她。

  良凱的心絞痛了起來。

  那場空難,埋葬了兩個家庭,也徹底的毀了穆棉。毀了佻達活潑的她。

  「該死的華航。」他重重的將杯子頓在桌子上,「該死!該死!」

  16--20

  她的貓(十六)

  這麼深的夜裡,似乎迴響著良凱的吼聲。

  但是,他既不認識以前的穆棉,那麼,又何必哀悼過去的她?

  至勤錯了。他發現自己真的錯了。

  為了西門町的化妝嘉年華,穆棉興奮的像是個孩子,尤其是直排輪的表演更是目不轉睛。

  「冰宮關了,玩輪鞋的孩子還是在的。」眼角含笑的穆棉這麼說,至勤握緊了她的手。

  跟著遊行隊伍又跳又笑,即使不認識過去的穆棉,現在也看得到一點點那時候的影子。他突然忌妒起良凱。

  穆棉的過去他都參與到了,現在每天還跟他相處八個小時。從某個角度來說,良凱的確得到穆棉的某個部份。

  他是穆棉不可取代的夥伴。

  用力搖了搖頭,「穆棉,我們走。」

  還陷在火熱狂歡氣氛裡的穆棉,一時沒有會意,「走?」

  他帶穆棉選了一雙直排輪,也替自己買了一雙,「我領到笑酸牙的酬勞了。」

  穆棉嘴巴圈成一個「 O 」型,驚喜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抱住至勤的脖子又親又啃,無視一旁駭笑的店員。

  他的口袋裡還有到綠島旅行的機票和住宿券,為了帶穆棉去玩,他才答應了這種賣笑的工作。

  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什麼都是值得的。

  「真糟糕,我好久沒請假了。累積了快半年的假,從來也沒請過。」

  她輕輕的吐吐舌頭,至勤擰了擰她的鼻子,就是,真糟糕。看她沒天沒夜的工作,他心痛不已,又沒有能力帶穆棉去哪裡。

  本來想去泰國的,為了直排輪,只好改到綠島。

  穆棉…不介意吧?

  「我領了酬勞,今天一天,都我請穆棉。」將直排輪寄放在店裡,至勤少有的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穆棉將手插在他的臂彎,覺得那笑容像是初夏的陽光般揮灑在她的身上、心底。

  和至勤一起,這種幸福感…她的心底卻悄悄一沈。她用力搖搖頭。

  不想,不想。

  在西門町漫步,穆棉絮絮的指著西門町有過的光輝和少女時的荒唐。

  抽煙和喝啤酒就好算荒唐了?至勤覺得少女穆棉的純真,似乎也殘留在已經三十七歲的穆棉身上。

  越認識她,越喜歡她。心裡的一點點溫柔,像是漣漪一樣漸漸擴大,擴大,擴大到整個心房,整個人。浸漬著肉體和靈魂。

  是的,我愛,我愛穆棉。不管是哪個面相。

  「呵∼看!至勤∼佳佳還在ㄟ∼」她衝進唱片行,至勤笑著跟進去。

  穆棉像是小女孩進了糖果鋪,張大了眼睛,貪婪的到處看著。

  然後她的笑容突然完全消失,愣愣的看著手上的CD。

  「唐尼和瑪麗。」

  至勤看著她手底俗艷的包裝,「穆棉?還好嗎?」

  她臉色慘白,兩頰卻潮紅。穆棉笑。

  「他們的節目…叫青春樂。對,就是青春樂。他們帶著一個溜冰團…

  但是那個溜冰團的名字,我忘記了…」

  她什麼都不要,就買了那片CD。像是太陽下山般,她的笑容也跟著消逝,整個回家的路上,她都默然。

  曲在CD音響前面,反覆的聽那片CD。至勤擔心的抱住她,她像是除了軀殼,整個人都不在了。至勤慌了。

  像是在夢囈的聲音。

  「…好喜歡他們的表演唷…他們都穿著冰刀主持節目…每個禮拜我都要看,連廖哥哥和我的約會都不去…結果,你知道嗎?廖哥哥來陪我看ㄟ…他抱著書來陪我…我看著節目又笑又拍手,他依在我身邊笑咪咪…他從來都討厭看電視的…但是他讓我看,自己盯著厚厚的書。那本書是什麼?廖哥哥?我想不起來你抱哪一本…經濟?佛學?還是純數?還是,都有呢?我從來不肯努力唸書,你看過的書我都沒看過…

  現在我都看過了…你知道嗎?真的很有趣…我好想跟你說…我也開始喜歡純數了…」

  眼淚橫過她微笑的臉,緩緩的滴進至勤的袖子。

  「廖哥哥…我很膚淺吧?我不太愛唸書,整天都是玩玩玩。我帶隊去打排球,你也跟著去加油。你明明討厭這種無聊的競賽,但是你還是笑咪咪的。你不會溜冰不會跳舞,但是你還是陪我去冰宮去舞廳。冰宮的伯伯都認識你了,他讓你進來,從來不收你門票…因為他知道,你只是來陪我的…你只是站在場邊,盯著手裡的書…可是我向你招手的時候,你都知道要抬頭對我笑…廖哥哥…沒有人會在舞廳的小桌子算純數的…但是吧檯的阿捨卻特別為你留了一小盞檯燈,讓你陪我來的時候不會無聊…大家都喜歡你…我也…我也…我也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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