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又遠又近的悲傷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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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他輕輕撫摸羅絲曬成小麥色的胳臂,「加州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妳的父母又都過世了,一個人在遠地,我總是很懸念。」

  壓著他的羅絲,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她小小的牙齒相當可愛,像是一小排整齊的貝殼。偏偏兩顆尖銳的虎牙破壞了那種雅致的美感,卻平添一種頑皮的氣息。

  「我很好。正準備攻讀第二個博士學位。」

  「還念阿?妳都三十了。」

  「我喜歡嘛。我又不像你們這些人,拚死拚活的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出入非車,穿戴非名牌,不居高位,不住高樓,安措手足似的?

  無聊到要用悲戀調劑生活。」

  「我才不是調劑生活!」良凱抗議著。

  羅絲不理他,「我的生活簡單,黑麵包白水就是一餐,衣服穿不破不買,你看我的牛仔褲,這麼多年了,還是那四條。學生宿舍窄?校園那麼大,還嫌逛不夠?整個學校都是你的家了,哪裡找更大的家去?

  」

  「我阿,要念一輩子的書。念到老,念到死。」她露出可愛的虎牙。

  良凱也對著她微笑,「那是因為妳的小P在哪兒。告訴我,跟那個蠟筆小新住在一起,是什麼滋味?」

  「吼∼你不能因為人家什麼都知道,就忌妒人家。」羅絲抗議著,「長相算不了什麼,他又博學又睿智,才不是你這種油頭粉面的傢伙比得上的!」羅絲又撲上來抓打,良凱急著一擋,笑得幾乎脫力。

  說了一整夜的話,天亮,羅絲依舊精神奕奕的離去。她準備騎腳踏車繞行台灣一周,而她的男友小P卻已經先到花蓮找石頭去了。

  這個時候,他突然羨慕羅絲起來。離婚沒在她心裡留下任何陰影。她還是精力充沛的活過每一天,任性的生活,任性的唸書,任性的愛。

  良凱學不會任性。穆棉也學不會。所以,他讓對穆棉的愛情捆死,穆棉讓過去的陰影捆死,兩個人都束手無策。

  接穆棉上班的時候,她沒有生氣的容顏,突然讓良凱覺得疲倦。

  穆棉卻了無所覺的,吃著一片夾著起司的土司,和一瓶鮮奶。但是她吃東西的樣子卻只是機械化的一口接一口,沒有享受美食的喜悅。

  的確,食物在穆棉的口裡,已經不再是喜悅的泉源了。她比較像是為了盡義務,所以吞下每一口能夠維生的食物。不讓自己憔悴或消瘦。

  若是自己憔悴或消瘦,至勤會注意到的。

  但是…若是她憔悴一如木乃伊,至勤卻完全沒發現呢?穆棉沒法子承受這種結果。所以,她吞著食物。機械似的。

  天氣漸漸的寒冷,穆棉也越來越沉默。陰霾的天空,就像她的心情,但是她沒有表現出來。

  這種透著冷漠的悲傷,卻在至勤放了寒假,睡了幾場好覺後,隱隱覺得不對。

  她的貓(二十七)

  表面上看起來,穆棉一如往昔,匆匆的上班下班,回到家只是靜靜的窩著發呆。但是這種發呆卻和以前那種慵懶的享受不同。

  像是內在淘空了,只剩下空殼的穆棉,洋娃娃似的坐著。而且,她幾乎很少把頭轉向也在家裡的至勤。

  放了寒假,經過了半個學期的瘋狂活動,疲倦極了的至勤雖然覺得打工唸書社團都極其有趣,但是這樣交相煎實在太離譜了。所以一放假,至勤謝絕了所有的邀約和活動,甚至打工都停了下來。

  若不是訂不到機票,他可能會帶穆棉出國去。那裡都好,現在他的存款可以應付出國的費用了。好幾個月了呢,他幾乎見不到穆棉。

  「穆棉∼∼」他笑得眼睛彎彎,握住穆棉柔軟的手,「雖然訂不到機票,我們還是去玩好不好?妳看宜蘭好?還是鵝鑾鼻好?」

  穆棉大約過了兩秒鐘才動了一下,原本潰散的焦距慢慢的收回來,這才凝視著至勤。「什麼?」

  至勤覺得困惑,又重複了一遍。

  她將眼光挪開,輕輕的說,「工作很忙,不能請假。」

  看著神情漠然的穆棉,至勤覺得有點慌張。有些事情不對了。但是他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穆棉…」穆棉卻站了起來。

  「我困了。」她筆直的走進房間。至勤被她的異常弄慌了手腳,急急追了進去,發現穆棉已經躺平,睡著了。

  呆呆的望著她的睡臉。穆棉…穆棉沒有摸我的頭…穆棉沒有搔我的下巴…

  她就這樣去睡了!至勤突然覺得咽喉乾渴起來的害怕。

  就是幾個月的光景而已…在這種瘋狂的忙碌當中,覺得每一天都過得非常迅速。這麼一霎那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換成至勤不能入睡。

  朦朦朧朧的睡去,穆棉去上班時的那聲鐵門,驚醒了他。

  急急的追出去,只來得及在陽台上看見穆棉。她進到一輛銀灰色的車子裡,那輛車至勤是知道的。

  那是良凱的車子。他的心臟,猛然的沈入深深的冰窖中。

  積在內心的憂慮和煎熬,混著一天一天的不安,越來越劇烈。

  但是穆棉像是完全沒反應一樣,對於他的焦心,完全的視若無睹。至勤做飯給她吃,她會安靜的,機械式的吃下去,卻不像以前那樣露出滿足快樂的笑容。

  事實上,她已經很久沒對著至勤笑了。甚至連有至勤這個人都忽略過去。

  但是良凱每天都來的。接她上班,送她回家,有回買東西回來,看見穆棉少有的,對著良凱一笑。這希罕的笑容居然是對著良凱…

  手一鬆,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滿地滾著罐頭。

  至勤的笑容也跟著稀少起來。兩個人住在一起,相對無言。氣氛窒息而凝重。

  直到穆棉超過半夜四點鐘才回家,卻連通報平安的電話都沒有,至勤終於爆發了。

  「連通電話都沒有,妳是手斷了還是腳斷了?沒想過我會擔心嗎?」

  至勤瘋狂的叫了起來。

  穆棉卻只是冰冷的抬起眼睛,那雙清清亮亮的眼睛卻沒有一點生氣,「我有行動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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