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不相信人性?」
「除了我陸家人外,我不會輕易相信外人。」兵不厭詐,商不厭奸。
「那好,要是你不相信我的誠意,那你現在要走就走,我絕不攔你。」他朝外頭喊了一聲。「右相,停車,讓竹姑娘下車。」
外頭一記馬嘶長嗚,車子頓時停了下來。
右相將布簾一掀,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剛不是還相聊甚歡,怎麼才一回頭,兩人就開始兵戎相見?
她也不過隨口說說,他就當起真來了,還說什麼喜歡她,處處都願意容忍她、任由她,現在看看,也不過是說說罷了。
「哼,走就走,你以為我稀罕跟你在一塊,你想得美。」輕盈地躍下馬車,可不對呀,這怎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而且……太陽也快要滾到山的另一頭去了。
「這裡距離蘇州有四五百里路,而且距離前後的村子也有三十多里路,聽說這附近野狼出沒甚多,還有一頭比武松在景陽崗打死的老虎還大的灰狼,連尋常老百姓都不敢在夜裡路經於此,要是你非要離開的話,別怪我沒事先警告過你。」坐在右相旁邊,岳楊說得繪聲繪影,煞有介事。
他說得生動逼真,又將手指向不遠處的林子,也不知道是什麼蟲子在那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看在惜竹的眼中,就彷彿是狼群那飢渴貪婪的雙眸,叫人看了想不害怕也難。
「你……你少在那邊胡說八道,我……我就沒聽說過,江南會有大野狼,你……你根本就是在騙人。」為了要安撫自己惶惶不安的心,惜竹不斷地給自己打氣鼓舞。
「信不信由你了,反正我再怎麼對你好,你都認為我是居心叵測、別有用心,那我又有什麼話好說的呢?右相,咱們走吧,你自己好自為之了。」岳楊向右相眨了眼,兩人甚有默契地同時點了點頭。「那……竹姑娘,咱們後會有期了。」右相準備拉起韁繩上路,惜竹一看這還得了,萬一真讓他們走了,那她不就成了一群野狼打牙祭的對象。
一聽到馬嘶長嗚的聲音,惜竹哪能再呆呆地傻站著,她一個箭步衝到馬車前頭,攔臂一擋,忿忿不平說道:「喂,你們還是不是人呀,居然忍心放我一個人在這種荒郊野外,你……你們男人都不保護女人的嗎?」
「你不是說,除了你們陸家人之外,你誰都不信的嗎?」
「岳楊,你存心要氣我嗎?我都這麼讓步了,你還要我怎樣!」惜竹快要被他給氣昏了,一而再,再而三,她的脾氣都快要被他給磨光光了,他怎麼非要將她僅存的一點嬌氣,磨得一乾二淨不可。
一看她又淚眼汪汪,岳楊只好趕緊跳下馬車,將她騰空一把抱起。
「你幹什麼啦?我有腳我自己會走。」她在他懷中掙扎,臉紅心跳地盯著他,也不想想,這裡還有人在,一點都不害臊。
他不再搭理她,只當她的話是耳邊風。
他開始知道要如何因應她的脾氣,太將她的話當一回事,只會徒增自個兒的煩惱。
「岳楊!」儘管她再怎麼喊,岳楊依舊我行我素,一把便將她抱上馬車,右相不敢再多看他們的互動,他的工作,就是專心駕著他的馬車,一路朝向京城而行。
他將布簾一放,隔開與右相之間的尷尬,透過薄薄的布幕,右相只聽到惜竹嬌嘖開罵的聲音,隨著時間越來越長,那聲音也趨向緩和,最後轉而無聲無息,碩果僅「聽」的,只有綿細如織的嬌喘聲……
右相不敢再將精神專注在後頭的布棚內,他雙手專心地駕馭韁繩,直朝京城方向,星月前進。
第八章
北京
什麼叫做大開眼界,惜竹這下總算是明白了。
五天過後,當馬車漸漸從東大門進入,惜竹口中的驚歎聲便持續不斷,一幢幢宏偉的建築矗立在眼前,與蘇州老家那種小橋流水,矮捨竹籬的景致,有著天壤之別的差異。
「那……那個是什麼建築物啊?好壯觀喔!」惜竹將頭探了出去,這是她第一回與岳楊同車,露出如初春小花的笑靨。
「那是雍和宮,也是著名的喇嘛廟,以前是雍正爺當阿哥時住的,據說咱們現在的皇上,還是在此出生的。」岳楊讓惜竹坐在他的大腿上,欣賞京城裡的優美景色。
「皇……皇上在這出生的啊?哇,那……那裡頭一定有很多神仙嘍?」皇上不就是天子,天子不就是老天爺的兒子?
「有沒有神仙我倒是不清楚,不過倒是有許多喇嘛,是屬於黃教的上院,現在則成了蒙人和藏人修行潛修的地方。」望著她充滿好奇及驚訝的表情,他確信,她已經忘了思鄉之苦了。
「那我能不能進去參觀一下?」在江南,都顯少看到這種喇嘛廟。
「可以,不過要等到回珍饈苑後,我再帶你出來。」
車子一路經過孔廟、國子監、文天祥祠堂,再往大興胡同而去,這一路上,岳楊發現整個京城的氣氛異常凝重,每個走在路上的老百姓都行色匆匆,就連一些禁衛軍,也比平常時還來得多,土兵們在街一來回穿梭,持刀帶槍的,陰陰的空氣中,彷彿聞出一絲絲肅殺的氣味……
就在要繞到珍饈苑的大門時,岳楊眼睛突然一亮,緊急將惜竹拉進馬車內,並迅速將布簾給拉了下來。
「你……你在做什麼?」
「小聲點,別說話。」
馬車在走了一段路後,岳楊才掀開馬車後方布簾,看著越行越遠的鑾轎,心裡頭不免犯起嘀咕,他不相信,這項鑾轎怎會出現在這地方。
那不是十七格格的鑾轎嗎?
照理說,現已五月初一,皇上的鑾輿早說應已到淮陰、高郵一帶,再怎麼延遲起程,也不可能還滯留在京城,莫非是……
十七格格並未伴御南巡,不對呀,這怎麼說都沒有道理的……
「岳楊,你怎麼了?」思忖間,惜竹拍拍已經陷入迷思中的岳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