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讓十七格格知道,他不再是當年在御膳房那個惟惟諾諾的岳楊,他不能再讓她為所欲為,而且一步也不會讓。
看他堅決的態度,這回是把心全橫了向,她明明知道,強硬的手段是再也無法讓岳楊屈服,可這多年下來的脾氣,哪能那麼好收放向自如。
為了跟他將衝突減少,她可以讓步,是的,十七格格,你能讓步的……
「好吧,她要留下就留下。」小小粉拳在桌底下握得發抖,她記得端王爺和福晉告訴過她,要得到岳楊,千萬要柔順,否則就算岳楊在被迫之下與她成了親,也只能得到他的軀殼,而沒有靈魂。
一場小小的風暴,很快便俏弭於無形,第一回過招,便讓惜竹在一旁看得是直冒冷汗,十七格格的驕、刁、蠻,都凌駕在她之上,這要是生在她們陸家,鐵定被她大姐給罰寫一水子缸,寫到整隻手非脫臼不可。
待十七格格重新調整好心情坐定後,連番的質問便不斷湧上抬面。
「岳哥哥……」
「希望格格能以君臣之謂相稱,切莫壞了禮節規矩。」
禮節,禮節,沒事就把禮節端出來壓她,她的心處於冰火交接,讓她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好的,岳楊,本格格問你,為何你下江南一事,都沒來告知一聲?」她乾脆開門見山,也省得在那拐彎抹角。
「微臣一切依聖旨行事,聖旨上並沒言明,下江南前必須先通報格格一聲。」他坦然說理,講得是鏗鏘是道。
一旁的惜竹聽了,忍不住想噗哧一聲笑出來,這格格問得蠢,還虧岳楊答得妙。
「那你曉得你沒來告訴我,害我宴請異國公主時,出盡了洋相,這點,我想應該你也有所耳聞吧?」
「菜式的好壞與否,全憑個人的自由心證,我敢擔保,珍饈苑的每位師傅,都屬上上之選,精研各地方菜色,都有獨到的一面,除非……」
「除非怎樣?」十七格格銳眸以對。
「除非有人在那挑精揀肥,雞蛋裡挑骨頭,否則珍饈苑的每位師傅,都能讓賓主盡歡,滿面春風而歸。」和緩的言詞,仍聽得出藏針帶刺,惜竹看著十七格格的臉,慘白到將所有的胭脂腮紅,整個給蓋了住。
「有人?何不直接挑明了說就是本格格呢?」
「微臣並無此意,請格格切莫曲解誤會。」
不管怎麼說,岳楊的強硬態度,讓兩人之間關係越來越惡化,十七格格當然不想如此,但從小到大,她想要的東西,哪樣不是手到擒來,她不能讓岳楊就這樣從她手縫間溜走,她不甘心,千萬個不甘心。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本格格也沒話可說,不過,珍饈苑照樣是無法營業,衙門所貼上的封條,你一張也撕不得。」
「剛才岳楊應該將誤會解釋清楚,如果格格仍不滿意,岳楊願意再次親自掌廚,算是給格格當面賠罪。」
「現在亡羊補牢,恐怕也不是本格格能決定得了,珍饈苑開不開得成,端看你自己的一念之間,而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言下之意,這其中似乎有著玄妙的關鍵之語。
「格格說這話是何用意,何不開誠公,說個清楚。」
十七格格見惜竹一雙大眼咕嚕咕嚕地轉著,顯然她是很專心在聽著兩人談話,於是乎她站了起來,做了個離去的動作。
「如果你想知道,珍饈苑為什麼無法開張得了,你現在跟我到外頭來,我拿樣東西給你瞧瞧。」不等岳楊回覆,她先起身,逕自往外走去。
被搞得七上八下的岳楊,為了一解這十七格格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於是先行追了出去,惜竹知道她不好再跟上去,只好愣在原地靜觀其變。
只見岳楊追到珍饈苑外,十七格格立即從錦袖內掏出一張白紙,上頭密密麻麻寫著幾個字,字跡明顯是岳楊的父親所為。
「可還記得這上頭的筆跡為何人?」
岳楊怎會忘記,與父親共事好幾年,他的字跡一眼便能認得出來。
這上頭寫得正是珍饈苑人氣最旺的糕點,有三色粥與紫葵杏仁羹,還有是隆火消暑的苦涼茶,那是用二十七種藥草下去熬煉而成,屬於祖傳秘方,只是不知,怎會流落到對方的手上。
「這是我們珍饈苑的祖傳菜單,而筆跡正是家父所為。」
「這是你父親到長白山,跟一位老師傅偷抄而來的,珍饈苑會有今天這種成就,全是你父親用不光明的手段得來,要是你執意要讓珍饈苑重新開幕,本格格就將此事公出來,看你們還開不開得成。」也難怪她不慌不忙,原來手中早握有控制岳楊的秘密武器。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岳哥哥,我也不希望如此,是你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我才會出此下策,從小,你沒有一次關心過我,讓我感受不到你的一絲絲暖意,我額娘過世,你也沒來安慰我,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老對我無動於衷?」
「那是因為你老是將皇上御用的膳食,毫無節制,想吃就吃,害得我好幾次在皇上及我父親面前,被罵得心情惡劣透了,我一再地告訴你別這麼做,但你貴為金枝玉葉,哪能聽得進我的勸誡,從那時候起,我就非常討厭你,這樣你明白了嗎?」他一古腦地將陳年往事通通傾洩而出。
「那是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
「你懂的,只是你還是故意這麼做,因為你看到我慌得直跳腳,急著補你吃掉的菜時,你心中就有莫名的快樂,你從小心腸就這麼壞,我討厭你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喜歡你!」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切中要領,將多年積壓的憤懣通通發洩出來,他要讓她徹底明白,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小時候所造成的陰影,他是一輩子也不會忘的。
兩人對彼此的埋怨與牢騷,通通在這一刻全都說了出來,惜竹很懂得進退,她不敢出去,只躲在木門後,靜靜地聽著兩人說的話,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不是她這局外人能明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