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軍師曹百濤持著山羊鬍,手執孔明扇,一派仙風道骨,怡然說道:「非也,城主之心,陸姑娘未必能窺其全貌,細枝末節之處,仍可看出城主的用心。」
或許在酒過三巡,大伙都酒酣耳熱之際,神經突然變得特別敏感,所有人聽到曹百濤說出這番話來,莫不張口結舌陷入一片混沌。
「軍師啊,俺蔣坤幾乎是成天跟在城主身邊,怎麼都沒看到城主在用過什麼心,你倒說說看,這話是怎麼生來的?」山東老粗蔣坤,將他的九環寶刀架在肩上,一邊還灌進大口白干。
眾家弟兄圍著營火,熊熊火光將所有人認真的表情照得是一覽無遺,他們就要聽聽,這城主究竟在什麼地方,對陸姑娘用過心了。
就連探蘭自己也不禁懷疑,像她對任何事都敏感謹慎的人,竟也未查出夏侯虎對她用著心,這點讓她不得不凝神靜聽,看看曹百濤所說的,是否真有其事。
曹百濤自人群中站了起來,邊搖羽扇邊指著城牆四周。「大伙都知道,咱們太平城進出一共有東、南、西、北四處城門,其中又以東門做為門戶主要進出之主門,而其他三個門戶,則為戰時疏散或為演習之用途,平時僅上一道白鐵鎖,並無派專人看守,然而……從夏侯老夫人執意將陸姑娘留下來後,翌日,在下便發現這三座門的附近,突然多了些丫環走動,原以為是丫環多了些什麼新的勤務,經在下一問才知道是……」他輕輕一咳,賣弄個關子。
「我說軍師啊,你就快說了吧!」雷洪毛躁性子一起,拍了屁股站起,直指著曹百濤。
「其實這些丫環是城主私下指派的,他怕陸姑娘萬一臨時改變心意,老夫人又執意要陸姑娘留下,介在這進退維谷之際,怕陸姑娘會不告而別,私自出城遭遇危險,所以除了在東門有一般守城城民護衛外,其餘三門也派了些丫環不定時地巡視,防止陸姑娘會從警戒較為鬆懈的旁門離去。」語畢,曹百濤還鄭重看了探蘭一眼,發現對方出現五味雜陳,既驚且喜的表情。
其他人在聽了曹百濤仔細詳說之後,對於城主的印象是大大的改觀,只是大伙萬萬料想不到,平常一副森冷嚴峻的夏侯虎,也會有這樣俠骨柔情的赤子之面。
「軍爺所言,探蘭還是不明其究,萬一探蘭還是執童要離開,他照樣留不住我。」
「這倒未必,只怕城主真要陸姑娘留下,陸姑娘就算有一百個理由,城主還是有辦法讓自己不放人。」此話語意深長,從曹百濤細瞇的眼中,似乎還有很多未盡其詳的事,等待探蘭慢慢去發掘。
曹百濤說得這樣語焉不詳,讓探蘭又陷入夏侯虎那張俊酷的表情下,究竟藏著什麼樣的一個真性至情,是否,他真如曹軍師所說的,是那種不將喜形於色表現在外的人。
正當大伙你一言我一語,勸慰探蘭要再多給城主一點時間時,忽然從操練場另一頭的方向,跑來一名慌慌張張、氣喘如牛的小廝。
「陸姑娘,不好了,請您快來救命啊!」
探蘭一聽到有人喊著她的名字,連忙從剛剛自我的迷思中迅速跳脫出來。
「慢慢說,不急。」小廝大喘一口氣,又嚥了口口水,這才說道:「那些剛加入夏侯軍的少年兵,十個有七個正在發著高燒,好多丫環和婆子都替他們額上換冷毛巾,換到都快要忙不過來了。」
「怎麼發生這麼重大的事,到現在才來告訴我?」探蘭為他們的耽誤而有些惱怒。
小廝怔了會,才吞吞吐吐回道:「他們原以為是受了小風寒,所以不敢驚擾到陸姑娘與大伙歡笑同樂的氣氛,可是到後來,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一個接一個高燒不退,而且還有向旁人蔓延的態勢,是少年兵的教頭見苗頭不對,才叫我趕緊來找陸姑娘的。」
「高燒不退?」探蘭腦中瞬間浮出不祥的兆頭,她轉而向夏侯軍全體將土們說:「糟了,快將其他三名少年兵隔離開來,然後再將七名患者抬到雲袖樓,記住,不准讓尚未成年的小孩靠近他們,聽清楚了嗎?」
眾人雖還未搞清楚是怎麼回亭,但從探蘭的眼神中,他們發現此事刻不容緩,紛紛起身照著她的吩咐去做。
只見一纖秀的身影隨著小廝而去,她的心忐忑難安,希望不是心中所想最棘手的那種病症——
急性肺疾!
第五章
雲袖樓上,燈火通明。
長廊之上,丫環婆子的身影來去穿梭,每個人都拿著水盆,進進出出替換新水,而探蘭更是忙著把脈下針,希望能將這急如洪水的病症,壓緩蔓延的速度。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群十五六歲的少年兵,一定是在今早於春雨之下淋雨習武,才會受到這種急性的風寒。
當時,她正從她的寢房往外探看,發現夏侯虎怎能讓一群稚氣未脫,才剛要轉為成年的少年兵,在綿綿春雨之時,還要打起精神來認真打拳,這早就超過一個少年的體力範圍,他們並不像其他練拳已有數十年的成年男子,夏侯虎這樣的「一視同仁」,實在是苦煞了這些年幼的小小兵。
「將冬天收藏在窖底的雪冰,敲成碎塊和著井水放人防水的袋中,再分進枕頭套內,擱在每人的頸枕之下。」她先交代幾位較為伶俐的丫頭,辦好這件當務之急。
接著她立即寫下一份藥單交由葉影,謹慎叮嚀,「將我上頭開的這些藥方做成七份,每份五帖,以四碗水煎服為一碗,記住,請藥鋪於務必要拿三個月內采收的雞矢籐與車前草,超過這段時間的話,就不要加這兩味,明白嗎?」
葉影機靈聰明,探蘭一說她就懂了,小小的身影急忙朝外而去,卻在門檻處和火速趕來的夏侯虎錯身而過。
「怎麼了?怎會這個樣子?情況嚴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