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回出診,不但能博得名望,還能賺得銀兩,何樂而不為呢?
「看在夏侯將軍事母至孝的分上,探蘭實在想不出有拒絕的理由,這一路跋山涉水、舟車勞頓,探蘭若是還存心刁難的話,恐怕連老天也容不得,天下百姓又怎麼看待這件事了……」探蘭挑宇揀句,將這回出診全歸功於夏侯虎的一片孝心上頭,對於自己要爭取到更大利益這回事,倒是避重就輕,一個字也沒提及。
「陸姑娘探明大義,夏侯虎銘感五內,將來陸姑娘有任何困難,夏侯虎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夏侯虎直率坦誠,更讓探蘭芳心激盪,一對秋眸在他身上流轉不已。
「赴湯蹈火倒是不必了,倒是將來探蘭有什麼需求,只盼夏侯將軍別推諉辭謝,那就行了。」探蘭保持著一貫精明的笑,她心中的金算盤正嗟嗟的響,這筆生意,明著看來沒有什麼,可她清楚得很,將來的無窮商機,可是挺叫人咋舌的。
「這有什麼問題,事不宜遲,請陸姑娘上轎吧!」夏侯虎爽快答應,只要不叫他殺人放火,什麼事都好辦。
「等等!」夏侯虎才一轉身,探蘭便輕喊出聲,他急著將身子一轉,看她佇立在原地,生怕臨時產生變數。
「陸姑娘還有什麼要求嗎?」他濃眉緊擰,烏黑的頭髮在空中飛揚,表情又再度陷入僵化。
「初次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沒任何保障,如何能讓家人安心呢?」這樣的顧忌無可厚非,探蘭一提出口,夏侯虎便點頭允諾。
「說,要怎樣的保障?」若是合情合理,他並不排斥。
「龍蟠玉!」她指向夏侯虎腰間所繫掛的一塊翠玉。「夏侯將軍若是願意讓探蘭將這塊玉交由丫環,帶回家中讓家人看管著,探蘭立即踏上轎子,待探蘭安全歸回,再由親信快馬送回,這樣要求並不過分吧!」
夏侯虎心口一怔,對於探蘭鑒賞的能力佩服不已,在這樣十步之遙的距離,還能一眼看穿他腰間所繫配的玉件,怪不得人人都說蘇州陸家四千金個個精明幹練,這還真是一點也沒說錯。
這龍蟠玉是皇上當年御賜,做為皖南統帥的一種象徵,萬一他未盡護衛之責,而讓陸探蘭受到任何傷害,到時她家人拿著龍蟠玉興師問罪,他定當難辭其咎。
為了母親,他別無選擇。「這並不過份,拿去吧!」他毫不考慮,便自腰間將玉珮取下,親手交至探蘭手中。
探蘭拿過之後交給竹波。「拿回去給我爹或是大姐,有了這塊玉珮,相信他們就會明白我這趟遠行的真正用意了。」
「小姐……」
「別再說了,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她簡單交代完畢,轉身看向夏侯虎。「帶個貼身丫環不為過吧!」葉影脾氣好,思慮周密,帶在身邊也好辦事。
早已被這些拉拉雜雜的事弄得快按捺不住的夏侯虎,豈有說不的道理,他只想趕緊上路,不想再被這種小事煩心。
「上轎吧!」他怕這女人又拖拖拉拉,轉身躍上馬匹.率先帶頭離去。
在竹波的目送下,一行人越行越遠,終於隱沒在市集的街頭……
蘇州 余園
此為陸家在蘇州所居住之地,因期盼年終盤庫之際,皆能年年有餘,故取「余園」,以象徵財富能生生不息,年年結餘。
整個余園面積佔二十公頃左右,整個園區以真水假山,桃紅柳綠為主。在園區中央,有著將底座挖空的七星橋與廊橋,池水從底下流過,將圍內的水榭及亭樓相銜接合,使得整個余園不論春夏秋冬,在園內的各個角落,都能聽到潺潺流水之聲,與鳥叫蟲嘶鳴放,宛如置身在幽靜的江南古院之中。
位於園區正南方的主廳,構築更是考究精細,所有的雕樑畫棟、門窗掛燈,皆是珍貴的楠木所製,雕飾極為精緻細膩、玲瓏剔透,廳堂中間有銀杏木精雕而成的月宮門洞屏風,將主廳隔成南北兩廳,北廳華麗精美,南廳則樸素大方,可說是江南最傑出的建築之最。
其他大大小小偏廳二十餘間,可看得出陸家在江南的氣派與地位,絕非一般尋常之家可以相比擬。
而在北廳的牆上,掛著幾幅揚州八怪的字畫,字畫下頭,一名盤著芙蓉髻,生著一對狹長丹鳳眼女子,正將目光來往於賬冊與算盤之間,每個數字和用硃砂圈選起來的記號,她個個不放過,修長手指在珠串之間撥打著,一點也不含糊馬虎。
她是余園的大當家陸元梅,擁有封建制度社會下所賦予的完美女性特質,卻又能在波譎雲詭的商場上,以著過人的膽識及精明的算計,而佔有一席之地,讓人趨之若騖卻又惟恐被她的經商頭腦給啃到骨頭都不剩。
當陸不凡將家中事業交由她掌理後,她便經常接觸各行各業,練就她目光四射、手腕靈活的本事,跟她有過生意交流的人都批評她,「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她跟探蘭同樣是頭腦敏銳之人,只是她多了分冷漠,對自個沒好處的事,她一概不搭不理。
「啞叔!」元梅輕喚一聲,一旁立侍左側之老者,微微傾首聆聽。「聽說宜興的廣興堂、常熟的濟保行和無錫的南榮行,這三家米行最近打著咱們余園名號賣米,有人盛傳,他們的白米是以次充好、以糙充白,是不是有這回事?」
修長的指尖輕蘸圓盤內的清水,繼續翻動著賬簿,她微轉了下粉頸,見啞叔眨了眨眼,答案立見分明。
「既然打著咱們的旗幟在外頭做著不老實的生意,那咱們也用不著客氣了,啞叔,依你所見,該怎麼來嚴懲這三戶不懂規矩的米行?」朱紅的筆尖在賬簿上依序打著圈,每筆收入與支出,元梅總是核對再三。
只見啞叔拿起毛筆,氣定神閒地在白紙上寫下二個「辦」字,元梅見了,不禁呀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