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熱情與好客,探蘭已經感受到了,不如先帶探蘭去看看老夫人的病,免得耽誤了病情。」宴無好宴,太過慇勤,探蘭仍覺得不妥,於是話鋒一轉,趕緊從這兩人的笑臉堆中逃脫。
「不急不急,病都病了快一年了,哪裡還差這幾個時辰。」鳳姑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嫂嫂的怪病治不治都無所謂。
「鳳姑姑,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夏侯虎眉頭聚得更攏了。
「她哪是什麼意思,你自個兒可別亂想了。」鸞姑銳利的眸光掃向鳳姑,這女人說話老漏風漏水的,怎麼叮嚀就是記不牢。
「既然沒什麼問題,那就趕緊讓陸姑娘進去看診吧!」
他正準備帶探蘭走往夏侯老夫人的房間時,鸞姑一個蹦子跳出來,笑笑看著夏侯虎。
「要你母親有些什麼女人家的病,你在場也是挺不適合的,不如就我和你鳳姑倆帶著陸姑娘進去,結果如何,再告訴你也不遲啊!」
這理由聽來充足,如墨般的黑眸掃了探蘭一眼,邊點頭, 「也好,這樣我先到射擊場,一有結果,再差人通知。」
說完他便背上錯金絲弓,繞過花梨圓桌並與探蘭照上一面,這才走了出去。
被他這樣看了一下,探蘭心口不禁怦了一跳,從進屋後,他視線停在她身上的次數越來越多,好幾次也都在她發覺之後,他才匆匆將目光移開,這男人究竟在傳達什麼訊息,還是無聊隨便看看,她真搞不懂,也很難能懂得了。
* * *
「等等,兩位姑姑,請稍微等一下。」
跟在兩位姑姑後頭,繞過迴廊,穿過一處碧竹林,探蘭越想越不對勁,連忙喝住兩人,三人停在一處雨花石道上,只見探蘭滿懷愁緒,似乎瞧出什麼樣不尋常的事來。
「陸姑娘……」
「別太拘束,叫我探蘭吧,嗯,有件事想要請問兩位長輩。」
鳳姑鸞姑相視看了一眼,總覺得探蘭這孩子太過聰明,想在她面前玩花樣,恐怕道行還不夠深。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鸞姑走到她面前,感受到她精明的臉上,多了幾許的銳利。
「將葉影支開,一定有你們的用意吧?」
就在剛剛要前往夏侯老夫人房間的路上,鳳姑先讓其他丫環帶葉影去熟悉此地環境,她原先不疑有他,後來一路上想了想,她們只不過來治病,葉影又何需熟悉此地環境,這分明動機不單純。
兩人支吾其詞,你拉我的袖,我扯你的裙,平常嘴裡像是含著批杷子,可溜轉得很,這下全擠不出話來了。
「兩位姑姑,有什麼事但說無妨,探蘭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來到此,她不希望陰裡來暗裡去,有事大可攤開怎麼談都行。
兩姑感到相當為難,這該不該說,都不是她們能決定的,鸞姑拉著探蘭的手,直說道:「到了房裡頭你自然明白。」
這在賣什麼關子啊?操蘭越看是越迷糊,反正都到這節骨眼了,不差這一些時間。
三人魚貫走進夏侯老夫人房間,為免隔牆有耳,鳳姑還探頭探腦往門外掃了幾趟,這才謹慎將門閂拉上。
床上躺著一位婦人,除了目光稍微呈現呆滯外,其餘狀況一切尚好。
房內還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雞湯味,在婦人的嘴角,更是沾了不少油亮亮的雞油,桌上的筷子與湯匙零亂地擺著,好像是在匆忙之下隨意擱置的。
不僅如此,那雙繡花鞋並非平整地與床榻對齊,一隻橫歪著,一隻斜放著,正好坐落在床鋪與檀木桌之間,這種種跡象,明擺著就是告訴人,她剛才偷喝雞湯,鞋子根本來不及穿上。
「嫂嫂……嫂嫂……」鸞姑把嘴湊到夏侯老夫人耳邊,輕聲呼喚。「現在沒外人了,你恢復正常吧!」
此話如一道救命咒,一下於就把夏侯老夫人萎靡的表情拉回正常。
只見夏侯老夫人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抓起床邊的扇子就往自個兒心窩猛揚。
「你們也真是的,要進來也不先拉拉外頭的風鈴,害得我雞湯喝到一半還蓋這麼厚的被於,存心想悶死我啊!」夏侯老夫人拉開衣領猛握風,還掀高半截肚皮,想來求個透心涼。
「嫂嫂,不好看啊……」風姑指了指探蘭,要她在晚輩面前,該有些長輩的尊嚴。
這白白的油嫩肚皮上,長了一粒粒粗紅的小痱子,這春分多雨時節,無風悶熱就已經夠難受的了,還要為了裝病而蓋上厚重的大被子,也怪不得身上會長這些奇怪的玩意兒。
「她是……」夏侯老夫人停下動作,將眼光調向探蘭。
鸞姑忙到她耳邊嘀咕,「就是聾嫂介紹的,那位蘇州來的陸家二千金。」
「她……她就是陸家的二千金啊,唉喲,怎麼不早說呢!」夏侯老夫人不好意思,正準備用衣服將出疹子的部位整上,這時探蘭走了過來,從雲袖內取出一個金絲薩繪藥罐。
「先別蓋上,我來看看,我想您這是濕悶過久,加上最近谷雨雨水多,才造成的皮膚發疹,我這是紫雲膏,專門治癬消疹用的,你抹上後,盡可能保持乾燥,夜裡先換條薄被,保持通風,不到半個月即可痊癒。」她坐在床榻邊,小心翼翼為夏侯老夫人上藥,未了,看到檀木桌上有著紙筆,起身便走過去開起藥方於。
基於大夫本能,她拿起筆便對症狀下藥,一旁的鳳姑鸞姑還插不上手,只得靜靜地看著她開單。
「這消風散是我們同德堂治發熱發疹最好的良方,夏侯老夫人易盜汗,體胖陰虛,故當歸、地黃與防風、蒼朮可多量,至於木通、蟬退與苦參少許即可。」她將藥方子交給風姑,接著笑笑說:「原來難言之隱,可是指這個?」
三人全被搞迷糊了,這是哪門子跟哪們子的事,夏侯老夫人忙撤清,將探蘭一把拉到自個兒跟前。
「你誤會了,這種芝麻綠豆小病,還得千里迢迢將你給從蘇州請來!你看我這樣,像是有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