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一路上我就告訴你,等到了他的地盤,他的態度一定會不一樣的!」葉影洞悉人性,所謂相由心生,在第一次見到夏候虎的時候,就知道他的一套客氣全都是裝出來的。
「不是態度不一樣,是要你們入境隨俗。」夏侯虎的這番話,令兩人當場錯愕。
「入境隨俗?」
「不時時灌輸給城民居安思危的觀念,將來馬賊入侵,豈不成了一盤散沙,慌了手腳?」他要城民隨時隨地保持著警戒狀態,惟有提高警覺,生命財產才有所保障。
「可是這樣也太矯枉過正了吧,人民所要享受的安和樂利,是充滿著歡笑與自在,不是這樣成天提心吊膽,過著疑神疑鬼的日子。」
夏侯虎細眼一瞇。「你是在教訓我?」
「夏侯將軍言重了,這不過是我的一點小建言。」
「我掌理太平城五年以來,大小事情皆處理得有條不紊,人民生活安樂,免於受到馬賊的迫害,朝廷更是肯定我的汗馬功勞,你一介女流之輩,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即可,其他的事,你就不用太過操心了。」夏侯虎挺起胸,走在城道上更是威風八面、萬夫莫敵。
女流之輩?
這四個字聽得探蘭雙耳是又麻又燙、好像女人只能從事卑微粗鄙的工作,而她能成為杏林之光,彷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在他眼中她精通醫理、通曉藥性,也全是因為投對了胎,祖先風水葬得好,才有可能有今天這點成就,只怕就算女人當上了皇帝,他也會認為那是不小心從天上掉下來的瑕疵品,一點也不把女人的真本事看在眼裡。
她停下腳步,怔怔凝入夏侯虎的眼眸。
在眾目睽睽環視下,她認為她是不該與他起衝突,一來給他這城主留點薄面;二來也沒必要失了自個兒的風度。
」所以你就只把我看成是個會替人看病的女人?」她不怒反笑,粉拳兒緊緊捏握著。
「我知道我這麼說是很失禮,但我必須要說,若非陸姑娘有這樣顯赫的家世,恐怕今天也是汲汲營營,早早已嫁做人婦。」
「你說這是……」
「我們已經到了,請進吧!「不等探蘭把話說完,他就粗魯地截斷她的話。
她實在不能理解,他怎能對女人的態度這般傲慢,外界對於他的恭維,是否太言過其實。
南踏入主廳,便被一高一低兩種截然不同的音色所吸引,只見一胖一瘦兩名婦女掀開珠簾,臉上堆滿笑意,就這樣朝她走了過來。
鳳姑一身珠光寶氣,鈿翠、步播、風簪更隨著她的步伐叮叮咚咚搖晃;鸞姑身上行頭雖沒鳳姑來得令人眼花繚亂,可也是穿著牡丹錦織大紅衣,腳底一雙大紅繡花鞋,遠遠地看,還以為兩人是準備出去拜年呢!
「她真的來了啊,我還以為會等上個十天半個月呢!」鳳姑笑得瞇起眼來,嘴上還直說真好真好。
「虎兒做事不就一向挺有效率的,不是嗎?」鸞姑笑得花枝亂顫,她從髮絲兒到手指頭,仔仔細細細打量了探蘭好幾回。
兩人在確定對方就是她們派人去打聽的陸探蘭陸二千金後,更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陸姑娘,這一趟路,可辛苦你了。」鳳姑直摸著探蘭的手。「瞧,這手長得真是好。」
「豈止是手長得好,瞧這臉蛋更是精緻得沒話說。」鸞姑更是毫不客氣,直把臉貼到探蘭的鼻尖前。
兩人像是挑媳婦似的,直把探蘭東轉一圈、西繞一下,這可讓夏侯虎濃眉緊擰,忍不住出聲喝止。
「兩位姑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鳳姑鸞姑一時興奮過了頭,竟忘了講探蘭回來是來給她們嫂嫂治病的。
「沒……沒什麼,難得有客人來,這好奇呢,是在所難免的嘛!」鳳姑越笑動作越大,粗大的珍珠項鏈,在肥短的頸子上滾得是咯咯發響。
兩人對探蘭的過度友善,實在是把她嚇了一跳,她不記得曾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兩位,這樣的吹捧讚揚,還真令人不怎麼敢恭維。
「小女子乃是蘇州同德堂的陸探蘭,兩位夫人好。」
「別那麼客氣,先坐下再說。」鸞姑命丫環們趕緊泡茶,並送上皖南最負盛名的甜點小吃來。
探蘭看得出這兩位婦人的確是相當好客,但好客過了頭,也是挺讓人不自在的。
一旁的夏侯虎當然也看出其中蹊蹺,兩位姑姑反常的舉止,怎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他摸摸鼻子,當然嗅得出這其中差異。
「這可是咱們九華山東崖深谷裡所產的東崖雀舌,尤其是以外型為一葉一芽的,最屬上品,特別是在這谷雨清明時所產的,最具回甜的特色,你先嘗嘗吧!」鸞姑將丫環端來的茶遞到探蘭面前,還親自為她細細解說了一遭。
「喝茶也得配上咱們這裡最道地的徽墨酥,裡頭的芝麻和花生烤得是又酥又香,最好的搭配是一口餅一口茶,包準你吃了口齒盈香,讚不絕口。」鳳姑拿起一塊薄片,客氣地遞到探蘭面前。
身為客人,自是不好推拒主人的盛情招待,她輕咬一口,還直說烤得酥脆可口。
不僅探蘭受惠,就連葉影也跟著沾光,使得兩人只得頻頻以笑回應,半句話也搭不上來。
兩人又是遞茶又是送餅的,像在招待什麼親朋好友,她們還直誇探蘭長得好,又習得一身好醫術,有時還問問陸家有些什麼人,蘇州哪兒好玩,太湖的魚是不是真的又肥又大,改天有空還真想到江南一帶去玩玩。
無關痛癢的話聊得讓夏侯虎再也沉不住氣,故意挪了下椅子,讓椅腳發出的摩擦聲引來鳳、鸞二姑的注意。
「幹嗎?」兩姑同時將目光轉移到他身上。
「這話該是我問你們吧?」他雙手叉腰,虎虎生威之姿,可提醒眼前這些女人,別忽視他的存在。
任誰都看得出來,夏侯虎的臉色相當難看,而探蘭更是滿頭霧水,此番前來,她最大的任務是要來醫治夏侯老夫人的病,可才一踏進門,就被鳳、鸞二姑當成座上客招待,別說是夏侯虎覺得莫名其妙,就連她自己也是霧裡看花,猜不透兩人葫蘆裡究竟在賣些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