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句粗話是小初說的嗎?」
「她在這裡半年多,我第一次聽到她說話耶。」
然後……就是一句粗話?
「她不是因為害羞,才不敢跟我們說話的嗎?」青年才俊們的表情很茫然。
她怎麼會突然激動地跑了出去,好像誰踩到她的尾巴,殺氣那麼重!
老闆嘴巴開開,遙望著有史以來最任勞任怨的工讀生,飛快跑遠的背影。
「小初怎麼回事?就算感冒,她也不會遲到早退呀。」老闆娘也呆了。
「對啊,幹嘛看到那則新聞就那麼激動?那是有錢人家的恩怨,關我們這種小老百姓什麼事?」
「對啊對啊。」附和聲響起。
一陣燒焦的味道傳開來,有效地把老闆的注意力拉回鐵板上。
「哎呀,蛋餅都黑掉了。」他忿忿地用雙鏟把蛋餅丟進廚餘桶。「明天小初來上工,我一定要把這筆帳跟她算一算。」
老闆娘也回歸現實。「別忘了,還有那籃雞蛋!」
蛋破了也就算了,還丟著讓她清理!?
裘小初,你等著拿一個月的薪水來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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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小初衝到大賣場的電器區,在電視展示牆前面流連不去。
大概是這則新聞太有看頭,也可能是那個姓衛的男人很上鏡,今天的展示電視都不播哈燒上市的DVD,反而播起整點新聞。
每則整點新聞都有這場商業角力的詳盡報導,從十四年前的豪門恩怨,扯回十四年後的「王子復仇記」,某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穿梭在新聞報導裡,一再扯痛她的腦神經。
那個又老又胖的男人,惡事做盡、千夫所指,被狠狠報復,純屬天理昭彰。但——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為什麼啊!?
難道天要亡她?
裘小初咬著右拳,踱來踱去,眼睛死盯著電視展示牆不放,全身迸射出來的濃濃殺氣,讓賣場警衛也不敢湊近半步,只能無奈地留她在那裡,活活嚇走客人。
而每當螢幕上,衛征海大大的笑容一出現,伴隨「爽」字原音重現,附近的服務員、清潔工,就會停下手邊工作,露出陶醉的眼神,直誇「帥斃了」。
「我呸!」就是他,壞了她全盤大計!她不爽到了極點。
看了幾千幾百遍畫面重播,累積了幾千幾萬噸怒火,她像座活火山,隨時都會爆出滾滾熔岩。
她力持理智地深吸一口氣,稍稍壓住怒火,拿出幾枚銅板,走向公共電話。
接通後,她轉向牆壁,低低開口:
「請找陳記者。」
「裘小姐啊。」對方很快就聽出她的聲音,彷彿正在等她聯絡。「你看到翼海集團跟你……」他機靈地頓了一下。「咳,王金強先生那則新聞了嗎?」
「看到了。」
「之前你提供的『內幕消息』,我們總編說要先壓下來,等有機會再刊登,畢竟現在新聞是追著衛氏兄弟跑。」
雖然早就心裡有數,爆料希望渺茫,但聽到對方直接說開來,她還是很悶。
一回頭,電視展示牆還在播放衛征海討打到不行的Pose,她忍不住憤恨地用力踹牆角。
「裘小姐?」陳記者好像聽到奇怪的聲音。「你……還好吧?」
再踹兩下,心裡多補兩聲「╳」,她才能以平靜如常的聲音回答。
「我很好,我也明白你們的處境。」
只是想起當時奉送給雜誌社的關說費,應該是討不回來了,她就一肚子火。
那筆錢可是她縮衣節食,才擠出來的「爆料本」耶!本想「以小搏大」,如今卻一點作用都沒發揮到,就被白白吞掉了,教她怎能甘心?
都怪姓衛的傢伙啦!搞個「王子復仇記」,有必要趕在這一時、這一日、這一刻嗎?這存心是跟她過不去嘛!難道晚一兩個月復仇,王子就會變豬頭?
呿,他們以為,吃過王金強大悶虧的倒楣鬼,只有他們衛家人嗎?
簡直是屁!
「你要不要留個手機或電話?」陳記者的聲音愈來愈客套。「方便以後有機會刊登那篇新聞稿時,能跟你聯絡。」
有機會?
小初再也捺不住譏誚,冷笑兩聲。
「那篇爆料稿就丟進垃圾桶吧,再也不用刊登了。」反正王金強兵敗如山倒,如今也不能討回公道,還登它做什麼?
「事情變成這樣,我們也很遺憾。」雖然口氣聽起來一點都不遺憾。
這時,旁邊突然出現一堆雜音。
「衛先生出來了!衛先生,請接受我們的採訪!」
原來如此!
此刻所有的媒體只對「美觀有料」的衛氏兄弟感興趣,陳記者當然也是追著他們跑。
「裘小姐,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聊……」
誰跟你「聊」啊?用公共電話打到手機的費用很貴耶!
她一陣惱。「不打擾你辦正事了。」
她用力將話筒掛回去,幾個一塊錢叮叮咚咚掉下來。她細心掏出來,沒漏掉一枚,放進小零錢包裡,回頭遙望電視展示牆——
「請問此刻您的感覺怎麼樣?」主播興奮地問。
衛征海笑得很樂。「爽!」
小初握緊了拳頭,在心裡暗暗下決定——
好你個衛征海!你我素不相識,也無冤無仇,但就衝著這個「爽」字,不讓你嘗嘗「更爽」的滋味,我裘小初三個字就讓你倒、過、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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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街道已經趨於寂靜,除了偶爾有飛車呼嘯而過之外,幾乎聽不見任何喧嘩。
一個皮膚白皙的嬌小女生,在暗處窺伺著。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緊抓著披在背上的黑色長夾克,動作靈巧,沒有引起任何注意,玄黑的眼眸鎖定了一扇門——一扇櫻桃實木鏤空的雕花門。
光線從鏤空的紋路中透了出來,灑在地上,幾不可見的縫隙,流洩出屋內陣陣的高談闊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