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瞇著眼睛,弓起腿,靜坐在暗處,背脊挺得很直,就像一隻貓——一隻處在備戰狀態的小野貓。
不知過了多久,那扇門開了,走出光鮮亮麗的三五男女,不時調笑,幾個女人不知聽到了什麼,紛紛掄起粉拳,朝男人們揮舞,嬌態十足。
小野貓皺了皺鼻子,朝目標看了過去——
一群人當中,那個男人特別不同。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一身優雅黑色調,流暢的線條將他襯得更加頎長,俊朗的臉龐帶著笑意,不時搭上幾句話,逗得其他人樂笑不已。
可惡!那傢伙把她害得那麼慘,自己怎能活得那麼開心?
小野貓咬了咬牙。
她才不管他是財經界的風雲人物,也不管他風靡了多少女人,剛被票選為「最有價值的單身漢」,更不管他已回復堂堂貴公子的身份,而她仍是有一餐、沒一餐的落魄小妞——
她靈敏地跳起身,拉緊長夾克,利用黑夜掩護,悄悄挨近他們。
黑西裝俊男咬著煙,朝她踅過來,低下頭,左手擋風,右手按下打火機。
萬寶路香煙燃起一抹星火,他閉上眼,深深抽了口氣,仰起頭,慢慢吐出煙圈……
啪!
天外飛來一記貓爪,打飛了萬寶路,也打偏那張俊臉。
所有笑語,戛然而止。
他倏地睜開眼睛,眼神往下移,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瞳眸。
他對這雙眼睛很陌生,但它們卻寫滿了對他的熟悉,還有惱怒。
他不得不愕住。「你……」
「等了那麼久,總算出了口氣。」小野貓仰首怒視。
這幾天她到處追蹤,因為她很清楚,氣一定要出在當事人身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平復與滿足,否則踹壞再多堵的牆,不爽還是在心頭揮之不去。
凝視那張小臉,他輕觸被打過的臉頰,不改慵懶口吻地問:
「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了?」
她沒回答,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回答。
「你欠我的帳,打一掌就算抵掉了。」她大膽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記住,下次別再開罪本小姐,就算不小心巧合到了也不行,知道嗎?」
他才伸手要抓住她,她就閃避而過,熟門熟路地竄進一條暗巷。
下一秒,鎂光燈一陣亂閃,停在路邊看似沒有動靜的箱型車,突然衝了過來,狗仔隊抓著鏡頭猛拍。
他舉足想追過去,但一干友人已經靠過來,揮手格擋鏡頭。
狗仔隊搶拍幾張照片後,立刻加足馬力,揚長離去。
「你沒怎樣吧?」朋友關心。
「好可怕,以後出門,你還是帶幾個保鑣比較保險。」
「現在的狗仔隊真可惡,找不到新聞就製造新聞。我看那個甩你耳光的女人,八成也是狗仔隊找來亂的啦。」
他一邊安撫受到驚嚇的女性友人,一邊望著闃黑的暗巷。
是這樣嗎?她真的是被指使來攪局的?
想起行蹤如謎,眼神猶帶有一絲怨憤的她,他突然——
無法肯定。
第二章
一本八卦雜誌被摔到衛征海面前。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衛展翼對面,面對這個挑釁的動作,聳肩以對。
一個小時以前,他被通知過來報到,就知道即將面臨大哥的怒氣。
延宕一個小時才現身,本來是想讓他冷靜冷靜,沒想到反而讓他的憤怒撥酵得更厲害。
「你有什麼話要說?」
衛征海翻了翻雜誌。不用說,裡頭當然大幅刊載他的「夜店風波」。
他作勢欣賞內文聳動的「看圖說故事」。有幾張照片顯然是用紅外線相機拍下了他點煙、挨掌、詫異的模樣,有些角度甚至拍出那隻小野貓的側臉,只不過比例較小,且大部分都模糊不清。
「如果這個記者想轉戰通俗小說創作,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衛征海!」一向嚴肅嚴厲的衛展翼,看了他一眼。
雖然只是淡淡一瞥,然而,不怒自威的氣勢立刻漲滿整個空間。換作其他人,早就被壓得喘不過氣,唯有衛征海,一派自若地舉手投降。
「好好好,我說就是了。」
他簡單扼要地把當晚的實情說了出來。
「看來狗仔隊盯上你了,才會設圈套讓你跳。」
「你也認為這『全是』他們惹出來的風波?」
「不然呢?」衛展翼沒注意到他話中有話。「你最好下班就早點回家,少在外面惹是生非。」
「早點回家做什麼?看HBO,還是夜線新聞?」他揶揄。
有別於衛展翼的王者霸氣,衛征海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漫不經心的態度。
他不喜歡端肅面孔、濃眉倒叉成駭人的銳劍、黑眸瞇出陰驚的氣勢,他喜歡樂天過活、不吝惜放送笑容,比起衛展翼懾人的魄力,他顯得親和多多。
但「親和」絕不等於「隨便」。
他有著敏銳的直覺、縝密的心思,以及超強的行動力,只是這一切都隱於眸底,一般人只能看到那張萬人迷的笑臉,而忽略了黑眸裡不時閃過的銳光。
「總之,別再鬧出負面新聞,對你、對翼海集團都沒有好處。」明知胞弟會有分寸,衛展翼就是忍不住要念上兩句。
「你這麼說就委屈我了,我可是平白無故挨了一掌呢。」說是說委屈,但他依舊一臉悠然笑意。
衛展翼端視著他,終於看出那麼一點意思來了。
「被人打,你那麼高興?」
「高興倒不至於。」他翻著雜誌內頁,長指劃過小女生的臉蛋,緩緩說道:「只是覺得有趣。」
「哪裡有趣?」
「我不認為那一掌是狗仔隊搞的鬼。」
「什麼意思?」
「那個小女生看我的眼神,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他搔搔下巴,看似漫不經心,其實腦筋動得極快,一一過濾可疑人物。「奇怪,我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嗎?」
「小女生?」衛展翼蹙起了眉。「你跟小女生攪和在一起?」
「沒攪和在一起。」
衛展翼只聽到他非常介意的部分,沒有理會他的反駁。
「她多小?」
完了,看大哥好像非常不悅,他真不該在事情尚未有個眉目,就貿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