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樂觀的她暗自想著,頓時鬥志倍增,煩亂的心終於完全平靜了。
她轉過頭,在黑暗中對她傲慢不羈的夫君比了個「等著瞧」的手勢,將被子一拉,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駱府飽受羞辱後重振信心的新娘睡熟了,躺在又硬又窄的椅子上的新郎卻依然輾轉難眠。
剛才在大廳的爭執還餘波未平地衝擊著他的心房。
他震驚他娘居然給了自己這麼大的難堪,為他娶了個啞巴妻子還一直瞞著他,若非今夜苗苗闖來,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真相?洞房時?或者很久以後?
不喜歡家裡有人跟她頂嘴?娘就為這個理由才替他娶個啞巴妻子?!
這實在是荒唐!
可是天地祖宗都拜了,就算娘這一手做得太絕,他還能怎樣?
從一開始知道這門親事時,他就沒想過要反抗。除了對娘的作風知之甚深,明白反抗只會使事情更糟外,也是因為他一直信任娘的眼光。
當初姊姊的婚事也是由娘一手包辦的,開始時姊姊也很不樂意,但最後還是順從了,並確實得到好姻緣,如今日子過得甜甜蜜蜜,讓人羨慕。
可是他沒有想到,娘給他娶回的居然是個啞巴!
雖說這個啞妻有著超乎尋常的美麗,可是畢竟是個殘缺美女,難道他就只配得到這樣的姻緣?
娘說她除了不能說話外,聰明又美麗,溫柔還懂禮,可是那些對他有什麼用?
光想到要跟一個得靠比手畫腳交流情感的女人朝夕相對時,他心裡的鬱悶就幾乎令他窒息,更別說他那幫兄弟朋友們不知會如何取笑他?
想到今夜婚禮上人們的議論和驚異同情的目光,他就恨不得立刻消失掉!
惱怒與無奈中,他又怪自己太大意,沒在婚禮前好好瞭解一下新娘的背景,如今弄得自己進退失據。而想起那個添亂的任性表妹,他更是郁卒地歎了口氣。
難怪一年多前娘突然將表妹送回揚州,記得當時苗苗哭鬧得很厲害,卻沒有讓一向疼愛她的娘讓步。今日自己成親,舅舅和表兄弟們都來了,獨獨缺了苗苗,看來娘早已知道苗苗對自己的感情,並有意阻止。
對苗苗,他從來就沒有過超乎兄妹之外的感情。小時候陪她玩,逗她開心,都因為把她當親妹妹看,而她無所顧忌地黏著他,也一直被他視為小女孩愛撒嬌的表現,並沒放在心裡。何況從她回家去後,他們就不常見面了。
可今夜她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在他娶妻拜堂時跑來宣佈她喜歡他、要嫁給他,這真是亂中添亂!
弄得他那時只能吶吶地說:「別鬧了,妳是我的表妹,我怎麼可能娶妳?」
沒想到一句話立刻引發了她的號啕大哭,幸好舅舅、表兄替他解了圍。
現在他們帶著任性卻不失率真的表妹離開,他總算鬆了口氣,可眼前這門親事和他殘缺的新娘又該怎麼辦?
心裡的惱怒與怨恨不斷地積聚,身下的椅子硬得像石頭。儘管不適,可多日在外奔波的他累壞了,最終還是矇矇矓矓地睡著了。
夜,靜謐無聲。朦朧夜色將天地間所有的歡樂與愁緒都融在了月白風清中。
「啪!」
一聲重物墜地的響聲驚醒了傅悠柔。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巡視著光線暗淡的房間。陌生的景物令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身在何處,等一聲壓抑的呻吟傳來,她看到地上的身影時,才想起自己已經嫁入了長安駱府。
一定是駱冠凌摔到地上了!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來不及點燈就走到他身邊想扶起他。
最初落地時,駱冠凌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乍然的痛楚令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當一雙溫暖的手攙扶著他的胳膊時,他本能地借助那股拉力撐起身子。
可是雙方力量懸殊,那雙扶持他的手竟軟弱無力,害他「撲通」一聲又跌了回去,而那人也被他拉倒在他身上。
一股悅人的芳香直襲他的鼻息,還沒來得及細細回味,下巴隨即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痛得他直抽冷氣,終於清醒過來。
「搞什麼鬼?」他不耐地推開倒在他身上的女人,揉著被她的頭撞疼的下巴。可是看到被他推倒在地的身影時,又不忍地伸出手抓過她,一起站了起來。
「好好睡覺去,我不要妳管!」他粗率地放開她,煩悶地說。
傅悠柔愣愣地站在那裡,她的頭同樣被撞的隱隱作痛,再被他這麼一推一拉,就更加暈乎乎的了。
半明半暗中,駱冠凌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看到她眼中閃動的波光。
他知道自己的態度很粗魯,可是摔下地已經令他火氣很大,而冰涼的地板又刺激著他。此刻他的心情極度惡劣,自然無心解釋,只顧忙著低頭尋找鞋子。
傅悠柔很生氣,她原是好心想幫助他,卻無端端被他拉著摔了一跤,還碰痛了額頭,可他竟如此無理地對待自己。
跟這樣的男人有什麼道理可講?!
她一轉身往椅子走去。
「喂,妳幹嘛?」
在駱冠凌猜到她要幹什麼時,她已經撿起落在地上的被子,把它重新鋪在椅子上並爬上去躺好,再用另一半被子把自己的耳朵摀住,將自己與這個男人冷酷的言詞隔絕開來。
「下來,睡到床上去!」站在椅子前的駱冠凌對著她大吼。
可是傅悠柔不理睬他。
看著她執拗的身影,他真想將她抓起來丟到床上去,可又覺得很沒趣。
站了片刻,他無奈地看看大床,再看看躺在長椅上的女人,心裡懊惱這麼好心漂亮的女人怎麼會是個啞巴?也很生氣這個女人讓他失去了一貫的君子風度,讓他表現得粗魯無禮,更氣她使他有一個惡夢般的新婚之夜!
可是在心底,他也清楚他的懊惱和氣憤都不是這個女人的錯,可是他就是要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因為,他總不能去怪他娘!
春夜很涼,尤其在拂曉前更是春寒料峭,身著單衣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於是他不再遲疑,轉身走向大床,鑽進依舊溫暖和散發著悅人香氣的棉被,深深地呼吸著,舒適地伸展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