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奔走了一天,直到晚上她才返回醫院,卻已過了加護病房探訪時間,只好折回加護病房的家屬休息室。
休息室裡有躺椅、桌子、電視,也有蒸飯箱和微波爐,醫院對加護病房的家屬算是盡心了。
休息室內零零散散坐了一些人,她找到王媽媽。
「爸爸今天還好嗎?」宋恬梨問王媽媽。
王媽媽正忙著張羅大小姐的補品。半小時前,她確認大小姐正在返回醫院的途中,就動手將晚上由家裡帶來的食物加熱。「還在昏迷,叫他也沒反應,真讓人擔心。」
「主治醫生有說什麼嗎?」
王媽媽搖頭。「情況還是不好,醫生的眉頭都皺在一起。」
宋恬梨歎了口氣。「那,也只有等了……」
王媽媽將魚湯和炒腰子及其他補品擺了一桌,全心全意在幫大小姐坐月子。「小姐今天情況還好嗎?」
她知道王媽媽並不是問公司的事。「悶悶地痛,不太舒服。」
換王媽媽歎氣了。「女人身體本來就很脆弱,小產就像把生根結蒂的種子硬生生拔掉,當然比順產會更辛苦,哎,只能靠食補補充元氣了。來,小姐,吃飯了。」
宋恬梨望著整桌的補品,猛然想到,這是她今天的第一餐。忙了一整天,除了水,她沒吃任何東西。
她拿起筷子和碗,認真吃著王媽媽的愛心補品。也許以後再也吃不到了。她的淚噙在眼眶中。
「王媽媽,公司和爸爸有很大的麻煩,爸爸向地下錢莊借了一筆數目很大的錢,我必須近期內還掉,否則會很麻煩……今天,我解除定存、賣了車子,市區的房子明天也會請仲介去估價,如果萬不得已,連陽明山主屋,可能也必須變賣……」
她含著淚水,在加護病房探訪的空檔,王媽媽都會回陽明山主屋去準備這些吃的,她老人家這樣來回奔波,也很辛苦。
「妳就像我的媽媽一樣,這麼用心照顧我,無論如何妳始終支持我、寵愛我,只是……我真的沒有能力再請人來照顧我了……」
王媽媽當然明白大小姐的意思,她微笑,撫摸大小姐的長髮,輕輕地歎了口氣。「明天回去,我會跟其他人說明家裡的狀況,只是王媽媽是不會走的。我只有一個人,孩子都在國外,有自己的天地,老爺撫育我的孩子成家立業,我也會照顧老爺的孩子直到我走不動、做不動為止。大小姐就好像我自己的女兒,我現在怎麼可以離妳而去?」
宋恬梨放下碗筷,雙臂輕輕環住嬌小的長者,感動的眼水在眼眶中打轉。「王媽媽,謝謝您。」
「不用跟王媽媽客氣……」王媽媽突然想到,趕緊由棉背心口袋中拿出一隻信封。「對了,早上嚴家管家送來這個東西,說是嚴家少爺要給妳的。」
宋恬梨接過信封,拆了封口。那是一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和一張空白支票。
「小姐……這是?」
她聳肩,拭去眼眶的淚,堅強地扯開笑。「也許是贍養費吧,我不知道,只是這東西收不得……」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協議書上。看著他剛勁有力的簽名,她難看的笑不見了,淚意與感傷讓她鼻酸……是啊,兩個月的婚姻就這麼結束了,她還期望些什麼?
「小姐……」王媽媽輕歎。「坐月子不能掉眼淚。」
宋恬梨抬起頭,將協議書折好。她吸吸鼻子。「是啊,我正在坐月子,不能哭的……」
她要加油。現實中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她再也沒有心力去為這樣的結束和自己的不捨而難過。
她是不捨的,就算他總是激怒她、令她生氣,只是夜夜依偎在他的鑲裡,知道他對自己的在乎,感受他火一般的激情和霸道的溫柔……
能不愛上他嗎?
如果不愛,在分開時,她的心就不會這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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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萬不是小數目,她不想隨便交出去,到時真正的債主又跑來要錢,那更麻煩。
第二天早上,在她不畏危險的堅持下,訪客甲乙總算同意帶她回去見他們老闆。一見可不得了,真人不露相,誰會知道,一位看起來完全不像高利貸的老伯伯竟是幕後推手?這位務農的地主竟然可以指揮全省各線黑道,隨便揮個手,要借幾億就幾億!
繳完「利息」之後,在和仲介商討賣屋事宜之前,她必須先去一個地方,解決另一件事。
她驅車來到「聯信金控」總部,那是一幢二十五層樓高的建築物,前庭有兩尊石獅鎮守著,氣勢磅礡。
不過,以她「不守婦道」的壞紀錄來看,進入聯信總部肯定會遭受許多白眼,畢竟嚴仲允可是「聯信金控」女職員公認的偶像,偶像被欺負,女性同胞當然不可能給她什麼好臉色。可是去聯信總比去嚴家好,她還記得自己父親躺在嚴家大廳昂貴的長毛地毯上垂死掙扎的畫面,她一點都不想複習!
在路旁停好車,宋恬梨下車,專心低頭鎖門。中古車的中控鎖有些失靈,必須手動鎖車,對她而言很新奇。
她很專心,壓根兒沒注意到身後黑色轎車的接近,也沒注意一個男人就站在她身後,雙眼飢渴地汲取她修長纖細的身影。
「換車了?」
宋恬梨悶叫一聲,整個人抱頭縮成一團。嚴仲允這一嚇,幾乎嚇掉她半條命。
她沒好氣地回頭瞪他。一般人見到「前夫」,不外乎是感傷或憤怒,誰像她,只覺得渾身虛脫,狼狽到了極點。
「你一定要這麼嚇人嗎?」她虛軟地拍著胸口。
肇事者倒沒有半點愧疚之意。「妳膽子變小了。」
宋恬梨沒氣質地賞給他一記白眼。任誰在直搗地下錢莊、黑道總部之後,餘悸猶存,當然變得很膽小,嚴仲允這混帳傢伙還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