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之後,還有這等好教她自然沒有道理錯過。
「天啊,畢府上上下下總共有多少人啊?」若讓畢府的人全來領,那京城的乞兒貧戶不就都甭領了?
「我沒仔細數過,但只要我爹別再納新妾……頂多七、八十人吧。對她扳了扳手指,大約的算了算。「不同你說了,我得趕回去哩,要不然若是遲了,可就沒得領了。」
宮上衡一把拉住她。「你有沒有搞錯?這是在濟世救貧耶,畢府是京城第一首富耶,你還想跟那些乞兒一起領白米?」
他不該太驚訝的,是不?因為她一點都沒變。
記得在許多年前,他頭一次見著她時,便是在領糧的行列裡,後來他才知道她是畢府千金。一開始,他是挺鄙夷她貴為畢府千金,居然還括不知恥地隨人領糧,但漸漸的,他卻不知道為什麼愈來愈喜歡瞧著她……難不成自己跟那時一樣?。
他根本無法討厭她,不管她到底是如何卑劣的一個女人,他還是一直心繫於她……一
不會吧?
「你搞什麼啊?見鬼啦?」見他瞪大眼,眼裡滿是紅絲,嚇得她倒退了三步。「畢府是首富又如何?有人當凱子開倉放糧,我為何不領?我不領別人也會領用,我這樣有什麼不對?你把眼睛瞪得這麼大做什麼?」
「你……」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對她念念不忘,怎麼可能是因為想念她?他應該是恨她的,應該要恨她人骨,因為她讓他受盡了屈辱……
「你別忘了,你一日領我一百兩銀子,你在外面也得聽我的話才成,除非你願意為了那些白米放棄一百兩。」
他怎麼可能是因為心繫她?他是為了報復,怎能在此刻心軟!
「這……」她再傻也不可能拿一百兩開玩笑,區區幾斗米,也不過值個幾百文錢,要怎麼跟一百兩比?「好吧。」
是有點可惜,但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她該有些取捨。
「好。」算她至少還有一點良知。
撐著傘,他牽著她的手往廣場前走去。
「可你不是說不能領白米嗎?」
她張大眼瞪著眼前堆積成山般的米袋,再拂著擺在長桌上那些早已經撕開的米袋,踩著裡頭的白米……天,要她別握人其中領取,對她而言可真是一種折磨啊,他該立刻把她拉走才是,別讓她瞧見那麼多人領取白米,而她卻是一斗都領不得。
她的心……淌下一攤血了。
「你當然不能領,因為開倉放糧的人是我。」他不懷好意地笑著。「除了白米,還有一些布匹,待會兒,你便站在這兒拿給排除領取的人,算是幫我一個忙,應該沒問題吧。」
她鐵定無法忍受的。
但是為了那一百兩,她是再痛苦也會打落牙和血吞,痛苦地去辦他所交代的事。
她是個生意人,聰明的生意人,她很懂得如何衡量兩邊的價值。她自然不可能為了一些米和布匹而和一百兩過不去的。
「不是這樣的吧……」她傻愣地睞著他。
這美麗得像金子般的白米,這值錢的布匹,他居然要她親手交給這些貧戶和不事生產的乞兒?
她要吐血了,而且快要死了!
「沒錯,就是這樣,去做吧,你的位子在這裡。」他滿懷惡意地將仍住的她拉到長桌前,近她拿起構子自出一構米,等著發給排除領糧的貧戶乞兒。「請往裡邊走,那裡還有一些於糧布匹,人人有份,各位請別擠!」
畢納珍瞪著眼前一位年紀極大的老人,瞇著他拿著一個缺角的碗,雙手顫抖地等著她。
天啊——
第八章
天啊,宮上衡怎麼能夠這樣待她?
畢納珍只能用一句慘絕人表來形容此刻心中的痛苦。
排成一長列的隊伍歡天喜地地領取著白米、乾糧、布匹,只要是貧戶,只要是乞兒,抑或者是無依無靠的老人家,每個人都可以領取賑濟品,而她只能流著淚、淌著血,然後別過眼去,把一構一構的白米放人他們的鍋子碗中,然後得到一句沒價值的一一謝謝。
造孽啊,她該是在下頭領取的人才是,怎麼會成了分發的人?
她不要人家的感謝,不需要一聲聲的感激不盡,更不想聽到他們千謝萬謝的說下輩子要替她做牛做馬……諸如此類的廢話,她只想要把所有尚未送出的東西都搬回家。
可惡的宮上衡,他怎麼會這麼浪費?
他根本就是一個敗家子,他敗家的程度比她爹還嚴重,揮霍得比她爹還荒唐,要她如何是好?要她如何停止這場可怕的悲劇?
天殺的,他知道這些東西夠他宅子裡用多久嗎?
而他居然沒有經過她的同意,便私自購買了這些東西來賑濟貧苦,簡直是要把她給活活氣死!
不對,她現下是快被自個兒的淚水給淹死了……
不要啊……不要再來領了。留一點給她吧。至少她可以省掉兩天的伙食,要養活一大家子,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如今他卻視錢財如糞土,居然把這麼多的食物全都免費捐出來……
蠢蛋,他簡直是笨到不行!
居然寧可把這些東西送給這群不事生產的窮鬼,也不願意給能善用這些東西的她。
走著瞧吧,她會讓他明白,人是不能如此揮霍的,她會在最短的時間裡,讓「隆興」倒閉,讓他嘗嘗當貧戶的滋味!
「笑一笑,人家在同你說感激不盡哩。」宮上衡無聲無息地走到她的身旁,湊在她的耳邊低聲囑咐著。
「你的眼睛瞪得那麼大,該不會是打算用眼睛殺人吧?」
「倘若眼睛殺得了人,我頭一個就殺了你!」她問聲道。
礙於場合和時間,礙於那珍貴的一百兩,所以她一定會忍,就算忍到吐血,她還是會忍到最後。
「這麼火大?」見她氣得雙頰泛紅,他更得意了。「喂,人家說下輩子要啣環結草以報哩,你笑一下如何?」
「不希罕。」這種話她已經聽了一個時辰了,早就麻痺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口事?為何我發糧發了一個多時辰,舀米舀到我手都酸了,後頭的米袋也剩下不多了,為何還有這麼多人在排除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