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臘冬寒雪紛飛,黑暗夜色裡,呼嘯的風雪聲格外令人刺寒心顫。厚雪小徑中,一名年約十二、三歲的少年步履蹣跚、喘呼呼的踩著厚雪而走。寒冬時節,消瘦的臉龐上竟出現點點斗大的汗珠。那是因抵不過身上多處瘀傷之痛而冒出的冷汗。
少年咬著牙,手臂抱緊藏在破壞污髒的襖袍內的東西。左手揮擦去眼嘴上的雪,破鞋踩在雪地上又痛又冷。他看著眼前白雪茫茫的小徑,喃喃語道:
「丫丫,等阿剛哥,阿剛哥今天帶烤雞腿給你吃,又嫩又熱的,好嘗極了。」
少年慘白的臉上唇嘴微揚,蹣跚的腳仍不敢稍稍有些遲緩,奮力的朝前方踩去。他輕咳一聲,嘗到胸口的瘀血衝出喉間,左手一拭,毫不在乎的繼續走著。
「丫丫,別怕,阿剛哥回來了。」腦中的意識變得有些模糊,他開始自言自語的想抵抗濃倦的睡意。他不能倒下,要倒也合該等丫丫吃了雞腿後才能倒。
踉蹌一步,伏倒在積雪上,他護著的不是自己,而是懷裡油熱的雞腿,吐了口血水,他撐起身,步伐比稍早更顯蹣跚緩遲了。他仍喃喃自語的對著「丫丫」說著話。
喘呼的大氣和白雪一般濃白,他臉上的汗珠滴的又凶又猛,仰頭一看,約十步遠,破廟在前,他咧嘴飄忽地揚起一抹笑。
舉步又急又快,突地一堆積厚的雪絆倒了他,又重又猛的撲倒在地。
噗——
少年口中頓時噴出鮮血,強撐了幾次再也撐不起毫無知覺的身軀。
他喘呼了一聲,右手仍緊壓住懷中的雞腿,抬起頭,雙眼渙散的看著細雪中不遠的破廟,喃喃低喚著:
「丫丫……」
如泣如訴的低喚散在風雨中,溫熱的淚滑過瘀黑、血漬的臉,眷戀的看了眼破廟,終究闔上了那不捨的眼。
點點鮮紅的血染在白雪上,份外觸目驚心。
呼嘯不休的風雪,漸漸的蓋覆在少年的身——
第一章
幽黑暗夜中,寒風吹的樹林沙沙作響,總讓人有些鬼魅飛舞的涼意氣氛。
昏明月色的小徑上,這時韃韃穩健的馬蹄聲在積雪上悶悶響起。
三名壯漢在雪地上寂靜的策馬而行。
為首的男子騎車的身裡在白色的披風下,雖是三人中年紀較輕,但那渾然天成的威嚴任誰也瞧的出,他就是主子。
其後的二名亦身形魁梧,其中一名手執針刺狀鐵球的男子,年歲較長,一臉虯髯黑胡,身形最為壯偉。另一名與為首年歲相仿的男子,偉岸的身全隱在黑衣下陰冷的面容恁的冰寒。旁人一瞧,恐怕會嚇的誤以為遇上了陰曹地府裡的勾魂使者
突地,一陣清揚的馬嘶聲劃破寂靜,韃韃急速的馬蹄聲由前方傳來。
為首的男子率先勒住馬,其後的二人亦同時停住馬。靜待那名騎士接近。
那名騎士手勒著馬繩,一手執長鞭速速逼近,一等接近三名壯漢面前,喝一聲勒住馬。
壯漢揚著朗淨的笑,拱手對著為首的男子,朗聲道:
「魁首,前方一里處有座廢棄的小廟,雖有些破損,但總能擋些風寒。」
被尊魁首的那名男子,年輕俊帥的臉龐上,卻有雙深邃、內蘊的眼眸,透露著精明和威嚴。若非是身經風浪的人,是不可能有此內斂的眼神。
戎撫天輕嗯頷首,威沈的簡潔下令道:「今晚就在那借住一宿。」
話甫落,輕拉馬繩,駿馬便乖馴的韃韃而行,虯髯的壯漢和黑衣男子再加上隨後加入的通報男子策馬隨行。
在接近小廟十步遠處,戎撫天倏地勒住馬,愛駿「風神」嘶聲而起。隨後的三名壯漢亦跟著勒馬靜待。
戎撫天英氣逼人的濃眉微微蹙起,審視著小道上不尋常的隆起雪堆。
他低喚一聲:「戰武,邢昊。」
執長鞭的戰武和黑衣的邢昊,毫不遲疑的翻身下馬。
戰武用馬靴踢散積厚的雪堆,突然訝然驚呼。
「魁首,是個孩子!」
戎撫天和彪形壯碩的徐兆宏翻身下馬,上前查探。
邢昊蹲下身,探探鼻息,不帶一絲情緒的冷然開口,「死了。」
徐兆宏上前,將那孩子翻過身,心驚訝視。
那孩子消瘦青白的臉上處處瘀傷,嘴角還殘留著乾硬的血漬,整張臉結上一層霜冰。看此情形,約莫已死了二天了。
想著這孩子同自己的兒子相仿年紀,忍不住一聲輕喟歎道:「可惜了,這身骨是個練武奇才,才十二、三歲就這麼撒手了。」
戰武怔視了半晌,又開始哇哇噪噪的說:「他襖裡好像有東西。」他伸手拉開少年壓在胸懷僵硬的手,取出那物,又啊的將之丟棄。「天老爺,這雞腿都結凍了呢!」
「肯定是偷了這雞腿,被打傷才死在這風雪中的。」徐兆宏抓抓鬍鬢,歎道。
戎撫天低喟下令:
「戰武,將他埋了。徐老、邢昊,我們先到小廟。」
三人聽命各領其職。
戎撫天等人將馬桂在小廟前的樹幹旁,邢昊照料著馬匹,徐兆宏則隨著戎撫天走進廟內。
「咿——呀——」聲,破損的幾乎快倒下的門開了,一股久沒人煙的塵霉味自內傳來。
小廟內有些乾的雜草,一張傾倒的木桌,腐朽失修的大佛則早已辨視不清拜奉的是何尊神佛。蜘蛛絲滿佈在屋角各處。塵散的小廟內,在接近大佛的角落卻奇異的略為淨潔,好似有人常來此清理那處似的。
戎撫天不覺有何異處,破廟是許多旅人及村裡孩童戲耍之處,這倒可解釋那處的潔淨。
在三人的打理下,很快的板冷的小廟內燃起熊熊的柴火堆。邢昊將拾來的乾柴一一丟入火中,讓火燒的更炙,趨走了廟內的寒冷。
「呼,好冷呀!」甫推門而人的戰武呼呼喊著,手也沒歇的將羽絨大袍解下。
「是啊,今年的臘月是比往常凍些。沒想到江南也恁般寒。真想早些回*龍神堡*好有俺那口子替俺暖床。」徐兆宏大刺剌的談著,眼也沒瞧人,專心的將包袱裡的東西取出,抓了些燒鴨、臘肉、滷菜等乾糧後,倏地像挖到重寶的嘿嘿大笑,「哈——可給俺找著了!」他開心的轉過身,將手中的一壺酒遞給邢昊,「快快快,將它溫了,多少也可解解渴,去去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