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電話,普羅旺斯打來的。」葛月兒再說一遍。
「什麼?」彷彿有塊石頭敲進葛花仙的心扉。
「普羅旺斯的羅平!」月兒又道。
「羅平?」怎麼會是他找她?她疑惑地接過電話,「喂。」
「葛小姐,我是羅平,對不起在這個時間打擾您。」
她的心跳如鼓,彷彿感應到什麼事即將發生,「請說。」
「我家主人已於昨日搭乘法航飛往紐約——」羅平忽然停頓了—會兒才又道:「他說,他將為我們帶回愛的農莊的女主人。」
「呃。」她的語氣雖然冷靜,心卻澎湃激盪。
那亞森……他對她還真是有心,也沒有放棄娶她的念頭!
蓄滿眼底的感動淚水,就要奪眶而出,卻被她強壓了下去,是驕傲,也是某種固執。
「主人說……」羅平的聲音頓時有些哽咽,一時無法流暢地將話說完。
這令她的心頭一驚。羅平是那亞森的私人保鑣,也是他的私人飛行員,可以說是他最重視的人,照理說那亞森決定來紐約,應該是由他親自和她打聲招呼,但他卻沒這麼做,反而由羅平「傳達」……
他為什麼這麼做?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安的情緒如滾動的雪球,越滾越大。
「你想說什麼?」
「主人說,他這一生只愛你一個人。」羅平再度深深地吸了口氣。
她感應到不好的預感,那是種近乎生離死別的沉痛感覺。
「羅平,告訴我,你家主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今早新聞報導,主人所搭乘的班機失事了!」
當下,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將搭下一班飛機來處理此事。」羅平終於冷靜地說。
她放聲啜泣,「他——不會有事吧!?」
「我也希望主人沒事,可是據新聞報導說,這班機上的所有乘客及機組人員全部罹難。」
葛花仙倒抽一口氣,力持冷靜的說:「我先去紐約機場check一下!」
「謝謝您,夫人。」羅平稱呼葛花仙為夫人,無非是對主人的悼念及對她的尊重。
「應該是我謝謝你,但——」她開始啜泣,「是我沒福氣,我以為——」她以為他們多的是時間,只是沒想到世事多變化,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分別不到半個月,如今卻人事全非。
「夫人,您永遠都是主人摯愛的女子。」他又說:「那天,主人在你走後就倒地不起、高燒不退,直到上飛機前,他的身體狀況仍然不好。我曾勸他不要急於一時,但主人十分堅持,因為他說,您邀請他一起過聖誕節。」
「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啜泣的聲音已轉為嘶喊。
「夫人,請節哀。」羅平委實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那什麼人陪他登機?」她忽然問道。
「他不准我們任何人跟隨他。」
「這——這麼做太冒險了!」
「是的。」
「唉!」好像說什麼都太遲了,「我先去紐約機場問問看。」
「有勞您,我將於二十個小時後抵達紐約。」羅平道。
「那我們隨時保持聯絡。」她快速放下電話,抓起外套又猛咳了幾聲,對著正在忙大餐的兩個妹妹丟下一句話:「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兒?」三妹葛雪靈及么妹葛月兒異同口聲地問道。
「機場。」她已走到大門邊。
「現在下大雪,車子根本開不了!」月兒大叫。
「別管我了!那亞森所搭乘的飛機失事了!失事了!」她淚眼汪汪大聲地說,頭也不回地往外衝。
葛月兒卻抓住她,「二姊,你這樣去,只是白白送死!」
「這樣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她絕望地說。
「那亞森對你真的那麼重要?」葛月兒大聲問道,雙手抓住葛花仙的手,說什麼也不放開。
她一時不語,不斷自問:那亞森對她來說,真的到了可以豁出生命的地步嗎?
是嗎!?是嗎?
是的!
她毫不猶豫地回應么妹:「是的,只是我察覺的太晚!我應該留在普羅旺斯,我不該丟下他,不該離開他!」她終於歇斯底里地大叫。
「二姊,我也愛你,所以,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這麼去機場!」葛月兒高分貝地回應她。
「放開我,月兒,我已失去了最愛,難道連去為他收屍也不可以嗎?」她淚流滿面地喊道。
葛雪靈連忙走近她,「二姊,你當然可以這麼做,可是總得等雪停了再走。」
「不!」她十分堅持。
「我們不可以讓你這麼冒險。」葛雪靈也不讓步,她是小兒心智科的醫生,知道以二姊現在的情況出門,很容易出事。
「我和他錯過太多次了,難道連最後一次面,你們也要我錯過嗎?」她哀絕地泣道。
「我送你。」葛月兒突然說道。
「雪這麼大,你們這麼出去是送死。」葛雪靈毫不顧忌地實話實說。
「我們開鏟雪車去。」葛月兒解釋道。
「鏟雪車?」葛花仙與葛雪靈不約而同的望著月兒。
「昨天我和朋友借的。」葛月兒答道。
「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做?」葛雪靈又問道。
葛月兒聳聳肩,有點不想說,因為她怕姊姊擔心。
她本來是要以鏟雪車載著她的寶貝重型摩托車去參加一年一度的比賽,聖誕節過後就要起程。沒想到卻在這一刻派上用場。
「謝謝你,月兒。」淚已干、聲已啞的葛花仙,感動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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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茫茫的街道,幾乎不見一個人影,葛家姊妹坐在鏟雪車的上方,就像大海的孤舟,冷寂又孤立。
「二姊,有句話我想問你。」葛月兒問道。
「你問吧。」葛花仙的雙眼直望著白茫茫的雪地。
「如果那亞森還在世,而他又沒有到紐約來找你,你會去找他嗎?」
葛花仙望著高達一公尺的白雪,久久才說: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適合哪一塊上地?人就像植物,是和大自然分不開的。有的植物天生就生長在沙漠,有的適合生在凍原區,如果我們強制將生於暖帶的玫瑰移植到沙漠區,不是花凋,便是它們為了生存而必須改變體質。只有適性而為,才能生存得自在。如此對自己,對和他共生共存的人而言,才不會有負擔,才有未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