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她將自己撲倒在地,莫名其妙地對他喊著「恩人」!他可不記得自己曾經救過這個丫頭。後來,她雖然改了口叫少爺,但蘊藏在眼底的思慕、就像現在一樣,始終沒改變過。
她的目的是什麼?又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
「真不怕?」他純粹是好奇。試問,當有人以一雙手掐住自己脖子的時候,有誰會像她一樣無動於衷,甚至對著可能下手的對象微笑?
「不怕,因為我知道少爺是好人。」蝶兒很認真的回答。突然間,她輕呼了一聲,正當嚴子晟以為她終於意識到生命危險、想放聲大叫的時候,她卻開口道:「啊!只顧著說話,都忘了點心了!」
說完後,她試著想舉起手上的竹籃,但因為嚴子晟一雙手還停在她的脖子上,她動作根本伸展不開,所以只能輕輕晃動竹籃,以十分討好的語氣說道:「現在可能冷掉了,但我保證還是很好吃,因為是少爺你最喜歡的桂花甜餅喔!」
他對她起了殺意,而她卻渾然不覺,只在乎竹籃裡的甜餅?
「我花了很多時間烤的,肯定比上次好吃。」蝶兒微笑保證。
俊容閃過一絲錯愕、迷惘,最後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咦?」雖然不知道少爺為什麼笑了,但蝶兒還是跟著笑了。
啊!會笑的少爺看起來比繃著臉的少爺好太多了。
「桂花甜餅,少爺應該餓了吧?」蝶兒一臉期待地將竹籃捧上前。
「又是桂花甜餅?」嚴子晟不由得想起了上次甜到膩死人的甜餅,突然鬆開了手。
說也奇怪,被這丫頭這麼一攪和,方纔那種想狠狠傷害人的念頭,居然奇異的淡化了。
「是啊!」蝶兒彎身先清出一個乾淨的地方,跟著才打開竹籃,捧出一盤圓形的小餅,跟著拿出身上的小瓷瓶說道:「只要再加點我特製的花蜜,保證──」
「等等。」嚴子晟一把奪下她作勢要灑下的瓷瓶,拿到鼻間聞了一下,忍不住皺起眉頭,認出了這就是上次毀了桂花甜餅的元兇。
「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嚴子晟將瓷瓶還給蝶兒,坐下的同時,伸手拿起了一個甜餅送入口中。雖然已經冷掉了,但還是酥軟可口,像極了他小時候吃過的味道。
「真的?」蝶兒也拿起一個甜餅咬了一口,少爺騙人,這樣根本沒味道嘛!於是她拿起瓷瓶倒了好些花蜜在上頭,無視嚴子晟詫異吃驚的目光,很快地將手上的餅吃完了。
「少爺,我調製的花蜜是全京城,不!是世上最好的花蜜,你吃一點嘛!對身體很好,可以治百病的喔!」蝶兒不死心地繼續推薦。
嚴子晟原本想拒絕,但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她睜著一雙黑溜溜、像小狗一樣乞憐的眼睛望著他……最後,他屈服了,從蝶兒手中接過瓷瓶,倒了些花蜜在餅上,然後很快地將它塞入口中,敷衍地咀嚼幾下就吞了下去。
依舊甜得膩死人!但或許是嚴子晟早已有了心理準備,這次不再有頭皮發麻的感覺了。
見嚴子晟吃了花蜜,蝶兒重新笑開臉,兩人一個接著一個,很快地就將盤裡的桂花甜餅解決了。在這段時間裡誰也沒說話,但氣氛,已經沒有方纔那種緊繃的壓力了。
「少爺,你……」等到點心吃完、也將盤子收回竹籃裡之後,蝶兒看了嚴子晟一眼,有些遲疑地開口。
「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嚴子晟難得好心。
「你……是不是真要娶妻?」真問出口後,蝶兒反倒鬆了一口氣。
「是啊,我記得凌總管不是將邀請帖全都放出去了?這幾天府裡這麼忙,不就是為了要舉辦宴會嗎?」嚴子晟好笑地反問。對他來說,這是唯一可以進入商行的方法,所以他不可能會拒絕。
「但少爺你真的想娶妻嗎?」蝶兒想起佟老闆說的,少爺娶妻、不過是想接管嚴府的生意。
「我娶不娶妻,和妳這小小丫鬟有什麼關係?」嚴子晟笑了。
「當然有關係!」蝶兒雙手握拳、漲紅著臉,以十分認真的語氣開口說道:「我……我希望少爺能得到幸福,但娶妻子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少爺不小心娶到惡妻,那一輩子擺脫不了,就會很可憐!真的!」
見嚴子晟不置可否地挑高一道眉,蝶兒雙手握緊拳頭,顯得更激動了。她很努力地將夜娘所說過的話、融合了自己的意思喊了出來:「成親是希望能找到一生中相知相惜的伴侶,如果因為利益而成親,是絕對不會有幸福的!如果少爺要成親,一定要找……要找一個真心喜歡少爺、真心信賴少爺,真心想陪伴少爺──」
「妳是說像妳一樣的人?」嚴子晟似笑非笑地打斷。
「嗄──」蝶兒一張小臉紅得像是要噴出火似的。少爺……少爺看出來了嗎?他感覺到自己就是那個真心喜歡他、真心信賴他、真心想陪伴他一生一世的人嗎?真的?「少爺,你知道……知道我……喜歡……」
雖然她說得結結巴巴、近乎呢喃,但嚴子晟還是聽得很清楚。他知道,怎麼可能不知道?套句蘇管事說過的,連瞎子都能感覺到她對他強烈的愛慕。
但現在問題是,知道了以後,他接下來要怎麼做。
嚴子晟心裡明白,在一刻鐘之前,自己甚至對她動了殺念,因為她太急於想靠近、甚至尾隨他來到這最禁忌的地方,所以他想殺她,不想再讓她靠近、不想讓任何人見到自己亟欲隱藏的一面。
那他為什麼沒動手?其實也只是剎那間的一個念頭,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在這裡殺了她,那麼在這冰冷空洞的嚴府裡,再也找不到另一個會對自己投注相同目光的人了。
是,他是一個自私的人。明明在多年前就已經捨棄了感覺、徹底將心房關閉,但當他發現有這麼一個思慕自己的丫頭出現的時候,他卻依然對這樣的改變產生了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