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子晟重新睜開雙眼看向蝶兒,像是要將她的身影牢牢印在腦海裡那樣地望著她,過了好一會,他才開口說道:「記住我的話,除非和妳的佟老闆一起,否則絕對不准妳踏上嚴府一步,聽清楚了嗎?」
「嗯,我知道。」蝶兒抽抽噎噎,雖然捨不得,但還是不敢違抗嚴子晟的命令,最後無奈地離開了。
等到房間裡恢復原有的寂靜後,嚴子晟閉上眼,試探性地,以沉痛又難以置信的聲音問道:「娘,是不是因為我這些年誤會您、恨著您,所以您才怎麼都不願意出來見我一面?」
房間的某處傳來細不可察的低喘聲,然後,嚴子晟感覺到自己身邊多了一股淡淡的寒意,跟著,他聽到了自己以為這一生再也聽不見的聲音。
「子晟。」夜娘含著淚水喊著,怎麼也沒想到子晟在昏迷中,居然聽見了她和蝶兒的談話。
「娘。」嚴子晟迫切地睜開雙眼,看見了站在自己眼前噙著溫柔笑意的美麗少婦。
是娘!真的是娘!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充滿溫柔、充滿眷顧的眼神。
「娘怎麼會怪你?娘不敢靠近,只是因為人鬼殊途,我怕對你造成損傷。」夜娘溫柔的低語,喃喃訴說著這些年的想念。「但是娘始終看著你,一天也沒有忘記過你。」
嚴子晟激動地閉上眼,默默淌下無聲的淚水,兩人誰也沒開口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體會這重逢的喜悅。
過了好一會,為了不讓彼此的情緒太過感傷,夜娘提出了疑問轉移話題。「子晟,你為什麼把蝶兒趕走了?」
「她留在這裡太危險,我想,現在只有那個佟老闆能護她周全。」嚴子晟說出自己趕走蝶兒的原因。「嚴府一切的血腥黑暗原本就與她無關,接下來我要走的本就是一步險棋,連我自己都沒把握是不是能成功。在我沒把握能扳倒大娘,完全保護她的時候,我沒資格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是,蝶兒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若是將無辜的她牽扯進來,未免太殘忍了。」夜娘聽完後點點頭,表示贊同。「子晟,聽起來你已經有對付張氏的計畫了?」
嚴子晟神色凝重地點頭。「我早知道她會對我出手,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但這麼一來也好,選日不如撞日,既然她迫不及待地想除掉我,那麼就讓我們徹底來了結這件事情吧……」
第十章
翌日,嚴府上上下下掛起了白色燈籠,對外宣佈嚴子晟於昨夜病逝,這個驚人的消息像風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
當消息傳到水月鏡花的時候,蝶兒「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消息──
「不可能……少爺怎麼會死了?我明明給他吃了藥丸,他還和我說了很多話,怎麼會死了?」難道,是嚴府的人又下毒?一想到這個可能,蝶兒立刻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準備衝往嚴府一探究竟。
「慢著。」優雅溫和男音開口的瞬間,兩名少年已經一前一後來到蝶兒身邊,擋住了她的去路。
「佟老闆?」蝶兒急得跺腳,不明白為何佟老闆要阻止自己。
「蝶兒,妳忘了,嚴少爺不是交代過,妳一個人不能單獨回嚴府?」佟老闆臉上噙著笑,問得十分親切。「算起來,這是妳恩人的『遺言』,妳別忘記。」
「可是……」小嘴張張合合了好幾次,最後她一臉期盼地開口說道:「但少爺也說過,只要佟老闆陪我一起就可以再回嚴府。」
「我說了我要去嚴府嗎?」佟老闆搖搖頭。「等嚴府發了喪帖,我再帶妳上嚴府一趟,妳到時候為他上一束香,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佟老闆?」蝶兒嘴巴一癟,大大的眼睛開始滾出淚珠子。「你怎麼說得這麼無情?他是少爺啊!又不是別人,是我沒用,不能留在他身邊保護他……我好後悔啊!早知道不管少爺怎麼罵我、怎麼威脅我,我都應該留在那裡的,但現在來不及了,少爺已經死了,現在連我想回他的身邊,你也不准!」
說完後,蝶兒完全不顧形象地在佟老闆面前號啕大哭。
「送她回房間。」佟老闆輕歎一口氣,直接轉過身背對蝶兒,就怕自己心軟。「派人守著門口,別讓她出水月鏡花一步。」
「是。」兩名少年應了一聲,將哭哭啼啼的蝶兒扶到裡面去了。
三日後的傍晚,關著蝶兒的客房大門再次開啟,俊美無儔的佟老闆悠閒地站在門口,他換了一身鑲了紅、金繡邊的華麗黑袍,及腰的黑髮紮成辮子,末端以金絲線綁著。
「不會吧!妳這三天都在裡面哭?」佟老闆淡掃一眼屋內,看見蝶兒腫得比核桃還要大的紅眼睛,似笑非笑地搖頭嘲弄著。「再哭下去,妳連嚴子晟的喪禮都要錯過了。」
「少爺……」嚴子晟這三個字成功地止住了蝶兒的淚水,她狼狽地起身跑到佟老闆的面前認真道:「我要去,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少爺最後一面。」
佟老闆深邃的黑瞳上上下下打量著蝶兒,好半晌後,艷紅的唇勾起了淡淡惡意。「去是可以去,不過我討厭女人的眼淚,妳要是讓我再看見一滴眼淚,我可不管什麼嚴子晟,我們就回水月鏡花,一刻也不多留,如何?」
蝶兒聽完後用力點頭,同時伸手拼了命地抹掉臉頰上的淚痕。
「好,那我們就去為那個倒楣鬼上炷香,聊表哀傷之意好了。」佟老闆輕笑,見蝶兒聽到他的話倒抽一口涼氣,更譏諷地挑眉道:「我說錯了?那個姓嚴的喝了多少珍貴的花蜜水,連每年只進貢給皇室三顆的藥妳都給他吞了,還是保不住自己的命,不是倒楣鬼是什麼?早知他早晚會死,又何必浪費我的東西,哼!」
「佟老闆,你別這麼說少爺……」光是聽,她就難過得想掉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