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愈發覺得他的怪異。
他做事總像有頭無尾的,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從來不知道他中間日子的行蹤,如說他是間諜,那真是不恰當的形容了。
卓爾是開朗的女孩,她也沒把他放在心上。他出現也好,不出現也好,她都是生活得那麼開心。
何況,她還要把大多數的時間放在考大學的事上。
那天旅行之後,她的心情突然就轉好了,讀書也得心應手,非常順利,她就趁勢加一把勁,七月初,她在輕鬆的心情之下,考完大學聯章。考完試的她,好像突然洩了氣的氣球,滿天亂飛,失去了重心。
一連參加了好幾次舞會,都是和學校的同學一起。又開了一次大聚會,看了幾場電影,然後,整個人就安定下來。現在心中唯一牽掛的事,就是大學放榜。
她沒有把握一定考上台大、東海什麼的,但是淡江、中興啦她總有點希望吧!
是個週末,卓爾正在想該怎麼打發時間,電話鈴就響了起來,非常及時!
「一定是劉芸,」她開心的抓起用話,她一定也悶壞了——「劉芸嗎?我是卓爾,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電話裡一陣沉默,然後是低沉瘖啞的聲音。
「抱歉,不是你的好朋友劉芸,我是畢群。」他說。
「是誰都一樣,你又在失蹤幾個月後突然出現啦1」她孩子氣的。「有何貴幹?」
「沒有貴幹,想出來玩嗎?」他問。
「你只有在想玩的時候才想起我?」她叫嚷起來。「你這人不夠意思!」
」我知道你考完大學聯考,又瘋狂的玩了一陣,我現在找你,不是很合適?」他振振有詞的。
「你算準了時間,」她笑。「你看到我瘋狂的玩了一陣嗎?」
「猜想得到,別忘了我也考過大學,也有過同樣的經驗,就像一匹欄裡放出的野馬。」他說。
「我沒有你那麼嚴重,」她說:「我有分寸。」
「還說有分寸,每次舞會都參加。」他打趣。
「啊——你看到我了嗎?怎麼不叫我?」她問。
「我沒看到,只聽見風聲。」他笑。
「風聲?風也會這麼多管閒事嗎?」她問。
「只是風聲傳來,沒有人多事。」他說。
「那麼,我在學校裡很有名了?」她笑。
「當然,大學、中學,誰不知道我們的『小可愛』?」他略帶諷刺的。
「你諷刺我!」她怪叫。
「不敢! 出來嗎?」他問。
「出來嗎?你甚至不告訴我去哪裡?」她說:「我雖然不是你女朋友,但你也該尊重我。」
「女朋友!?」他冷笑。一下子又改變了音調。「我們去吃晚飯,然後跳舞。」
「太俗氣了吧。和七星山旅行不可同日而語。」她笑。
「人活在世界上就是這樣,太清高、太出世不好,太俗太入士也不好,最好在其中挑選適合自己的生活。」他說:「所以偶爾我也吃飯跳舞。」
「你總有道理。」她笑。「什麼時候?」
「現在已五點鐘了,現在吧!」他說得輕描淡寫。
「我們在哪兒見呢?」她再問。
「門口,你家門口,」他說:「我已經在這兒。」
「你這傢伙——你以為我一定會出來?」她叫。
「不,我沒有把握,若是你沒空,我馬上離開,我不在意多走幾次路。」
「搞不懂你,你可以早點打電話給我。」她說。
「走路是運動,對我有益。」他似乎認真的。
她想一想,現在走就現在走吧,反正正悶得慌。
「好,等我十分鐘。」她說。
「要那麼久?你也要粉刷門面?」他開玩笑。
「胡扯,難道要我穿短褲跟你去跳舞?」她嚷著。
然後掛斷電話。
她還是選白色,白色麻紗無袖荷葉邊的上衣,白色麻紗的裙褲,非常美麗清新。拿了白色小皮包,穿上白色兩寸高的鞋子,她走出大門。
他又是倚牆而立。
他總不會好好的站,總是倚在那兒,彷彿整個人是沒有支柱似的。
「這麼懶,不站直。」她笑。
「換衣服用那麼多時間,我幾乎要蹲下去了!」他說。
「才不信,你每次都是這麼站的。」她說。
「我每次都等了很久。」他說。
「今天幾點鐘來的?」她問。
「三點。」他面無表情地說。
「你怎麼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呢?我說過你可以去按我家門鈴,可以早一點打電話來。」她不滿的。
「我在欣賞你家的屋子。」他半真半假的。
「有什麼好看?」她白他一眼。
「不是好看與否的問題,我覺得很溫馨、很親切、很像一個家。」他慢慢說。
「難道你的家不溫馨、不親切、不像一個家?」她不以為然。
「那也——差不多。」他冷哼一聲。「我很少回家,我住在學校宿舍。」
「那你是住在淡水了?」她恍然。「難怪平回總見不到你的影子,你星期六才回來?」
「也不一定。」他漠然搖頭。「我這人是很隨心所欲的,想做以麼就做什麼,不考慮任何事。」
「有的時候會不會太放肆了?」她問。
「我沒有標準。」他說。「我只按照自己的好惡,我很自我。」
」於是今天想起我這個人,就跑來找我?」卓爾笑。
「其實——」他猶豫一下。「我來過好幾次了,你都不在家,都是去跳舞。」
「啊! 原來你來找過我?你早點通知我不就行了,我們可以一起參加舞會。」她在怪他。
小女孩子喜歡熱鬧,人愈多愈好。
「你的同學會歡迎我?」他反問。
「為什麼不?他們都聽我的話!」她頗自傲的。
「好像小太妹的老大。」他笑著搖頭。
「別侮辱人,我卓爾豈是當太妹的人?」她揚一場頭。
「對不起,失敬,失敬,以後要當博士,又是博士夫人,對不對?」他說。
「我對博士沒什麼興趣,我頂多念完大學就算了,」她搖搖頭。「我也不敢奢望自己能考上台大。」
「最好來淡江,我們是同學。」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