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歸程已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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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頁

 

  「十點半!」她說。

  「我們在菜市場討價還價嗎?」他笑了,非常輕鬆開懷。「我已經換好衣服在等,九點半見,恩?」

  她咬著唇,心想總要見他,何必固執於那一小時。

  「好。」說出來之後她立刻輕鬆了。

  「卓爾,別怪我,」他又放柔了聲音,他的溫柔的確有一種特殊的魁力。「我只是急於見你!」

  她不敢再說話。三十三歲的她——現在竟有初戀的感覺,她——莫名其妙的興奮著。

  「等會兒見!」她主動的放下電話。

  從床上跳起來,她見到鏡中的自己竟是雙頰斯紅,她——怎能這樣呢?堅白知道了會怎麼樣?

  不,不要想堅白,堅白是一輩子的事,而畢群——幾天後他就離並,不會——再有牽連——

  她輕歎一聲,自己也不能確定,不再有牽連?可能嗎?畢群說過再也不放手——

  她甩甩頭,不再想那麼多,既然答應了就不能遲到,她最討厭遲到的人!

  快快動手化妝,今天她看來是憔悴了些,失眠對一個三十三歲的女人來說,的確是根大的傷害。

  她換好衣服,白長褲白花邊襯衫,這是的下最流行的款式——以後不工作。也不必再買那麼多時髦的衣服,堅白喜歡她做家庭主婦!

  九點出門,還好,這不是交通繁忙的時候,順利的過了隧道,到「喜來登」樓下的,正好九點二十九分。

  她望了望石階上的大玻璃門,陽光下的畢群已快步跑過來,他也是一身耀眼的白。

  「很準的,永恆的卓爾作風。」他上車握一握地的手。

  「對一個職業女性來說,時間是重要的!」她不著邊際的笑了笑。「工作十年,習慣了!」

  汽車往前滑行,她想了想。「去哪裡?」她問。

  「帶我去一處地方——有原野,有稻田,有阡陌,有風,秋天的風!」他似乎早日想好了。

  「香港——沒有這種地方!」她不安的。

  「怎麼沒有?你在啊!」他說,很認真的。

  她?!

  卓爾把畢群帶到粉嶺馬會的雙魚河俱樂部。

  這兒人很少,安靜得不得了,有大草坪,有各種設備,沿路也能夠看見少少的田間阡陌,這勉強可算是畢群口中的大自然吧!

  「地方很靜、很美,卻找不回往日的意境。」他說。

  「就算回到以前那幾,我相信也已經完全不同了,」她笑。「時間是重要因素。現在的時間不對了!」

  「時間如果真能倒流七十年——」

  「那時你我都還沒有出生呢!」她以開玩笑的語氣打斷他的話,她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因為到今天——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握著她的手漫步在草地上,四週一個人也沒有,剛才還在剪枝的園丁也收工了。天也高,風也緩,雲也淡,那感覺——真是另一番滋味,不像情,不像愛,彷彿甜酸苦辣一起湧上心頭。

  「我們終於都長大了!」他突然感歎的。「當年實在是小,是不是?」

  她沒出聲。當年她不滿十七歲,可以算小,但他已二十三,怎能算小呢?或者該說是年輕,但她不出聲,這句話實在沒什麼意義。

  「你想過我們能夠再見面?能夠再像以前一樣的散步、聊天嗎?」他凝望著她。

  「沒有!」她簡單的答。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他再問。

  「不是傻,是有點莫名其妙。」她故作輕鬆。

  「是嗎?」他用力捏一捏她的手。「如果這樣說,那我當年不也莫名其妙了!」

  「你知道就好!」她笑。

  「你很殘忍!」他搖頭。「這麼輕鬆就抹煞了以往的一切?卓爾,你在為難我1」

  「我沒有理由為難你,不是嗎?」她也搖頭。「我們以前是同學、朋友,十幾年後再見面,當然仍是同學、朋友,你來香港,我招待你,這是天經地義的1」

  「是同學,是朋友,」他自嘲地笑。「我怎能甘心只接受這些?」

  「不是甘心與否的問題,」她看著遠方。「而是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卓爾,我不明日,你怎能忍受沒有愛情的婚姻?你那麼留戀一個溫室?」他說。

  「未必是溫室,有時也有風雨,但這是生活,」她說:「我喜歡堅白,我愛小寶。」

  「但是你也該為自己活,小寶會長大,終會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生活,你不該就此妥協!」他緊緊的盯著她。

  她很想告訴他,他的來到的確使她震驚,使她心中波濤翻湧,但——只此而已,她無法再跨前一步,因為——她仍然看不穿,看不透他!他的心依然是個謎。

  她甚至想過,他來——當真如此有誠意?當其來尋回以前失落的愛情?或是想來報復她?

  是!她有理由懷疑。為什麼那麼多年他不來,而要到離婚後的今天才來?他會不會嫉妒她的幸逼,嫉妒她的成就和成功?一個女人靠自己打出天下實非易事,畢群至今仍靠著母親留給他的錢——他是有理田嫉妒! 而嫉妒是足以令人做出任何事的。

  她必須保護自己,她已三十三歲,是堅白的太太,小寶的母親,她一定要記得這一點!

  「怎麼不說話?」他依然望著她。

  「沒有話說。」她攤開手。

  「卓爾,你是在逃避!」他說。

  「不要說得這麼嚴重。」她笑。

  「你不相信我是認真的?」他直視她。

  「畢群,我只是做你的導遊?」她小聲叫。

  「我說過我要的不是真導遊,你明白的!」他說。

  「那不可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已說得那麼明白,那麼直截了當了,而她,是不是該表現得更堅定些?

  在目前的情形下,根本不可能。她絕對不會放棄家庭,尤其是小寶,至於堅白——他是個堅強的人,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受得了,真的。

  可是她也不可能做什麼。她是那樣矛盾,畢群對她——她是沒有辦法,無可抗拒的。但她內心卻保守又傳統,她不能接受他的美國長住之後學來的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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