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你沒有男朋友,」他不知是真是假地說。「香港這個地方,思想又開放前進,你這樣的女人——」
「畢群,再說一句我就不理你1」她幾乎是在叫。
「不要生氣。你明知我開玩笑,」他立刻見風轉舵。「香港男人憑什麼來追你?」
「堅白是香港男人,他由香港去美國唸書的。」她笑起來。畢群說話永遠適可而止,不令人難堪。
「我跟他誓不兩立。」他笑說著。
「所以你一來他就走!」她也笑。
「先說好,下午我在酒店門口等你!」他說。
「恩——三點鐘,我不想太早。」她說。
「遵命,只要你肯出來我一切 OK」他說。
「真實——香港已沒有地方好玩!」她說。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真想去玩?」他似乎在搖頭。「現在最好找一處安靜的地方,只有你和我,我可以拉小提琴給你聽。你一直沒聽過我的梁祝,真是遺憾。」
她猶豫半晌,終於還是說:
「我們在新界有一處度假別墅,那兒有游泳池,地方不錯,還可以划船。」
「為什麼不立刻去?」他叫。
「下午三點,」她說:「中午我陪小寶午餐,然後才出來,我答應了小寶。」
「可以帶小寶一起來的。」他大方得很。
「不行。」她嚇了一跳。八歲的小寶可精得很,她和畢群之間明明什麼也沒有,卻也不能讓她見他。
「為什麼?怕她告訴她爸爸?」他笑。
「你總愛胡說,」她沒好氣的。「我不怕她告訴堅白,她有什麼可說呢?」
「OK,三點鐘,我帶泳褲和小提琴,你要準時。」他說:「別讓我等得頭髮也白了!」
「你不會為任何女人白頭髮的!」她說。
「那是你太不瞭解我,」他的聲音低下來。「這些年來我所受的——任何人都想像不到。」
「誰能讓你受氣?」她不信地笑。
「當然不是劉芸,也不是受氣,」他低歎一聲。「你永遠不知道我是怎樣辛苦的打聽到你的消息。」
「我?」她意外的。「我們已十三年沒有聯絡。」
「是你不和我聯絡,但我並沒有停止對你的關心。」他說得非常溫柔,非常誠懇。
她心中的神經微微一扯,她總是容易被感動的,而畢群的確講得那麼真切。
「我們——還是不提以前,那已是過去的事,」她振作了一點。「下午見。」
「卓爾,你怕提以前?」他不肯掛斷電話。
「不是怕,而是沒有必要。」她說。
「那表示你沒有忘懷,表示你還很在意。」他說。
她沒有出聲,呼吸開始急促,開始不穩定。
「對不起,畢群,我們下午再談,我——還有一點事要做!」沒等他回答,她已掛斷了。
在床邊沙發上坐了一段長時間,讓心緒慢慢平復,然後她才走出臥室。
女傭已預備好行李,司機也在下面等。
「讓司機等著,我也要一起去。」突來的念頭,卓爾衝口而出。
「是!」女傭人有點詫異的望著她。
女傭人的詫異是有原因的,平日她很少為堅白做這一類的事,反倒是堅白非常照顧她。
「反正我有時間,」卓爾笑一笑。「或者讓他先送行李回公司,我自己開車去,我和堅白一起午餐。」
小寶從她房裡跑出來,又跳又叫。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和爸爸媽瞇吃午餐。」她說。
「小寶乖,下次再帶你去,」卓爾擁往了胖胖的小寶。「因為午餐後媽瞇還有事,沒人送你回來。」
「你有事我不能一起去嗎?」小寶又黑又圓的眼珠精靈的轉動著。
「你不能去。」卓爾認真的搖搖頭。
她心中是有絲羞慚的;不過是去見畢群,帶小寶也名正言順,見一個叔叔啊!是她心裡有鬼。
「那小寶留在家裡著卡通,下次媽瞇再帶我去。」小寶好講道理好聽話。
「好,媽瞇下次一定帶你去!」她爽快的答應,並在小寶可愛的小臉上親吻一下。
小寶長得十足像堅白,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許多人都說頭一胎是女兒就一定像父親,或者有點道理。
「媽瞇拜拜,媽瞇早點回來。」小寶甜膩膩的吻一下卓爾,又蹦蹦跳跳地回到臥室去。
小寶個性也像堅白,是很有原則、很有規律的孩子,她喜歡畫畫,喜歡看書,喜歡彈琴。她會很自動的做好每天的功課,考試時會加緊溫習,成績也非常好。她的一切全是自動的,不必父母擔心。
也許卓爾二十五歲,堅白三十歲才生小寶,父母都成熟穩定了,生下的孩子也聰明些吧?
卓爾不願再想小寶的事,匆匆回房換衣服——啊! 約了畢群三點,這段時間她該做什麼?和堅白午餐後或者回廣告公司看看什麼時候可以去律師那兒辦賣股權的事。好!就這麼辦!
她盡量不去想畢群和她之間糾纏不清的感情事,她努力告訴自己,只是出去陪堅白吃午餐,去公司辦點事,見畢群只不過順便而已。唉!順便!
她慢慢開車下山,反正時間還早。把車停好在公司停車場,還不到十一點,堅白不可能這個時候吃午餐的,是不是?她該——
還沒想到該怎麼打發這段時間,猛一抬頭卻看見停車場邊站著一個人,不是她眼花吧?約好下午三點的,他怎麼現在跑到這兒來了?
她真的嚇了一大跳,真的。
「你——誰告訴你我會到這兒來?誰叫你來的?你怎麼知道這兒?」她吃驚得一連串問。
「我算準你會到這兒,」他怡然笑。「徐堅白的公司佔了幾層樓,想知道他的車位在哪兒還不容易?」
她變了臉色。他真是不該來的,就算碰不到堅白,如果讓公司職員或司機見到也不好,她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真的! 她不希望。
「你不應該來的,」她正色地說:「我已約好堅白午餐。」
「你並沒有約好,」他說得一針見血,他不瞭解女人了。「你只是心裡有點過意不去,趕著來陪他吃一餐午飯,我說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