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和連忙追問,卻被易至黎一把推開。
「我現下沒時間同你說這個。」易至黎走到官歲年身旁。「歲年,你府裡有人來報,說你娘她…」
「我娘?」她先是一愣,隨即渾身發寒,不知是天候太凍,還是乍起的不安所致。
「反正你現下先趕回府便是。」
易至黎拉著她往大門走,又突地想到赫連泱。
「小舅子,你是大夫,你一道來。令和,這兒便先讓你處理了,我待會兒便回來。」
「啊?」崔令和一頭霧水。什麼跟什麼嘛,他才剛回來耶!
第四章
「娘,你怎麼了?」
快步跑進竹林裡,官歲年不管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的一顆心全都綁在她娘親身上,她直盯著面無血色的娘親,只覺得她的心跳彷彿快要停止了。
「年兒,娘好怕見不到你的最後一面……」官氏彷若疲憊不堪地道。
「呸呸呸!什麼叫作最後一面?沒事的、沒事的,咱們還要一道過年哩,娘,你要記得我生辰那一日,也就是除夕的那日,咱們要一同吃年夜飯,桌上沒有八珍,至少也要有八寶,再配上杭州所產的紅纖米,那說有多好吃便有多好吃;若是娘還怕冷的話,也甭擔心了,因為我已經替娘備好了一件羽絨裘襖,只要娘一穿上便一點也不覺得冷了;然後,咱們便看是要彈琴、弈棋都可以,等到時辰一到,我便差人到外頭放爆竹,咱們再到燈火通明的街巷去同左鄰右舍拜年,娘,你答應我年年都要陪我過年的……」
難道老天爺真要只剩她一個人了嗎?不要,她絕對不要,她願意花上她所有的積蓄,就只求能讓娘的病情好轉,不管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娘現下的心願,就只想見你穿著大紅喜服出閣,然後……」見女兒淚流滿面,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官氏實在有點於心不忍,但為了要逼她離開逍遙宮,為了讓她出閣……「娘要親手牽著你上花轎。」
「好!娘,你等我,我一定會出閣的,我會找個好人家,但是你一定要好起來,你要牽著我上花轎。」官歲年趴倒在炕床邊,淚濕了羽絨衾。
「就怕等不及了……大過年的,娘不忍見你一人孤單,娘想要見你在過年前出閣。」官氏閉上眼,不再去瞧她的淚眼,她這一回可真是鐵了心腸,非得要年兒痛下決心出閣不可。
「好!娘,年兒答應你,年兒一定會在過年前出閣。」官歲年抬起佈滿淚痕的小臉,突地想起術士說過,只要她在大年初一之前出閣,而且要同她的夫婿有夫妻之實,如此一來便可以化解災厄。
「好了、好了,歲年,你先起身,先讓我小舅子替你查看你娘親的病情。」
見官歲年一臉茫然,易至黎連忙將她拉起。
「他是大夫?」官歲年回眸睞著神色有點古怪的赫連泱。
她都忘了她的身旁有人,天啊!她居然有他們面前哭得像個淚人兒。
「在下不才,只是個小小的大夫。」赫連泱沒好氣地說,他坐在炕邊的木椅,伸手要替官氏把脈。
見狀,官氏趕緊把手給縮到被子裡頭。「不用了,我知道自個兒的時日不多,甭看了……」這一看還得了?倘若他真是個大夫的話,他一定會發覺她是騙人的,一定會發覺她的詭計。
她好不容易才買通大夫和述士,如此用心良苦、費盡心思,若是在這當頭功虧一簣,那她這三年豈不是白躺了?
「誰說你時日不多的?娘,你就先讓他看看。」抹乾了臉上未干的淚痕,官歲年彷若沒事般的坐社炕床邊,硬是把官氏的手自被子里拉了出來,她抬眼瞪著赫連泱道:「我跟你的恩怨稍後再說,要我陪罪或是如何都無妨,現下請你務必要好好的為我娘把脈,千萬別騙我。」
她與他並不熟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但他若是能救了她娘親,那不管要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放心,我還不至於到公私不分的地步。」哼!他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
輕歎一聲,赫連泱抓起官氏的手開始把脈,才一觸及她的脈;象,他便不由自主地蹙眉,斂眼瞅關官氏,卻發覺她正以祈求的目光睞著他,彷彿正在哀求他什麼似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何?」官歲年問道。
「這個……」赫連泱猶豫著該不該據實回答,卻發覺官氏抓住他的手,雙眼直瞪著他,於是……
「你們先出去,待我好好分析她的脈象之後,我再同你們說個明白。」
「可是……」他到底是不是大夫啊?該不會是和易大哥聯合起來騙她的?但這可是人命關天,開不得玩笑的。
「放心吧,我小舅子的醫術在蘇州一帶可是號稱華佗再世,你就甭擔心,同我一道到外頭等著。」
易至黎見她擔憂不已,便半推半請地把官歲年拉到門外,壓根兒不容她置喙。
待他們都離開之後,赫連泱才淡淡地道:「官夫人,我能請教你到底是得什麼病嗎?」
「呃……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已經是個快要……咳咳,快死的人了,你是個大夫,人怎麼反倒問我病情?」官氏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正想要轉過身去,卻突地聽見赫連泱站起身的聲音,連忙又回過身來。
「我都已經替你隱瞞了,你若是再不說真話,豈不是要逼我對官歲年說真話?」赫連泱走到圓桌旁,逕自替自個兒斟了一杯茶。
真是好茶!原來她把銀兩都花在這當頭了,其他的他是不知道,但這房內的擺設,不管是桌椅、炕床、暖帳或是被子,全是上等的好貨,皆價值不菲,就連這茶都是上等的。
看來姐姐所說的孝順……是真的,再加上方才見她全然不假的淚水,令他更加確定,她確實是為了侍親才進逍遙宮的。
然而,他現下卻發現她娘親並沒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