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樂音坊」位於音樂之都維也納郊區,那是一座覆滿了綠籐、歷史悠久而古典雅致的老宅,同時也是歐洲知名的音樂聖地。
這日,一個暖冬的午後,煦煦陽光灑落尚未受風雪冰覆的大地,陣陣悠揚的琴音穿過樂音坊二樓微啟的窗口,緩緩飄送而出。
琴房內,一名身著鐵灰色西裝的男子正優雅地彈奏著樂曲,全身上下散發出古典貴族般的優雅氣度。
但與他那一身高貴優雅氣息恰恰相反的,是男子靈巧十指彈擊在黑白琴鍵上,那猶如風雲變色般的詭譎琴音,凌利飆颯出如暴風雪般震撼的樂章。
陰鬱的琴音恣意在一方斗室內翻騰肆卷,男子隨著樂曲激烈擺動的肢體,展現出他包裹在優雅西裝下的灰色調性,危險得令人心顫。
鈴──鈴鈴鈴──
突來的刺耳鈴聲,打斷了迴繞在房內的琴音。
在一陣絢麗的滑音技巧後,惑人的曲調驟止,男子蒼暗的眸微惱地掃向一旁矮几上大肆作響、打斷他彈琴興致的電話。
「喂?」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取代了刺耳的電話鈴響。
男子手持無線電話,緩緩步至微敞的窗口前,單手扠腰,向外眺望。
「在忙嗎?翔。」電話另一頭傳來何淨東的問話。
「不,只是彈彈琴罷了。」聽到友人熟悉的聲音,任翔露出淡淡笑意,一掃先前的不快。
「彈琴?你心情不好?」任翔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彈琴啊!
「怎會?剛解決了件大 Case,我該得意的。」
將電話夾在頸間,他自胸前口袋內掏出煙盒,動作優雅流暢地點燃、吸吐,淡淡的白霧遮去他臉上的表情,卻掩蓋不住穿透迷霧利射而出的陰鬱視線。
「是嗎?不跟你爭這個,我有重要的事對你說。」電話那頭,何淨東慎重地開口,讓任翔詫異地挑了挑眉。
難得省略了一連串的關心問候,他這一年到頭在外奔走、追尋靈感的攝影師好友,會有什麼重要的大事,遠從外地打長途電話來與他報信?
「我在紐約遇到『她』了。」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卻教任翔在聽聞後,挺拔的身形明顯地僵了僵,指間的香煙悄悄滑落在地熄了星火,他卻絲毫沒有感覺。
「你說……什麼?」
任翔訝然,胸口湧起一股莫名狂喜,教他感覺自己的心,正不規律地加速躍動著。
「是真的!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在紐約,而且還……」
何淨東在那頭究竟說了些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
窗外,風吹過樹稍,沙沙的聲響讓他清醒了神智,緩緩轉頭,視線落向房內黑色鋼琴上放置的一幅古典紅銅相框。
相框內,一位清秀典雅的佳人,倚坐在陽光午後的窗,眸光幽遠地望著窗外。
純白蕾絲窗簾隨著微風在她身邊飄揚,明媚的陽光灑落她細緻白晰的臉蛋、端莊秀麗的五官,襯著女子一頭烏黑如漆墨般的長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飄忽、有些超然,清靈透明得彷彿是墜落塵間的天使,稍不注意就會消逝無蹤,教人怎麼捉也捉不住她的身影。
「我終於找到你了。」
眼神執著地緊盯著相片上的清靈佳人,任翔緩緩抬起手,修長食指細細描摹著相片內女子的秀麗身形。
「已經……四年了吧!」
他怎麼也沒想到,當年她離去時所選擇的目的地,不是音樂文化歷史悠久的歐洲,反而是他勢力無法顧及的美國!
面容沉鬱地閉了閉眼,任翔緊緊蹙起了眉宇,再度看向相框內佳人的眼神中,多了些莫名的心緒與深沉。
「當年是我沒能好好守護著你,但……還不到結束的時候!」
這回,他一定會努力做個稱職的好丈夫──成為她專屬的完美達令!
緩慢而堅決地低喃出這句話,思緒也隨他沉暗的心情,逐漸飄向多年前那一場因為他們都太年輕,而來不及珍惜的短暫婚姻……
第一章
教堂內正在舉行一場莊嚴隆重的婚禮。
詭譎的是,這場婚禮少了分新婚該有的熱鬧喜氣,整個教堂內反而瀰漫著冰冷冷的氣息,氣壓低沉得教人連呼吸都困難,若不知情的人,還當今日教堂內是在舉行喪禮!
就連站在神壇的老牧師,也不免受這異常的氣氛所影響,將讀過不下數百次的結婚證辭念得結結巴巴,額上冷汗直冒。
「我正式宣佈任翔、孟音結為夫妻。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硬著頭皮獨挑大樑將整個證婚辭念完,頭髮花白的老牧師終於鬆了一口氣。幫人證婚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有哪對新人像今天這樣,氣氛冷凝得教人心驚!
其實,他多多少少也聽聞了,今日這場婚禮,是知名的國際任宇集團和北台灣第一世家孟氏的商業聯姻。
這兩大勢力的結盟在台灣商界可說是一大頭條,不少媒禮記者今日都聞風而來,守在教堂門外想捕捉這場重大婚禮的鏡頭,可是……
看了眼神壇前的這對新人,雖說男的俊逸、女的秀麗,兩人彷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他們臉上的神情,卻教老牧師怎麼也不看好這場單為利益而結合的婚姻。
「結束了?那好,我要走了。」
無視於身旁的新娘,婚禮的男主角任翔冷冷地拋下這麼一句話,就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下轉身離開教堂,絲毫不在乎那位被他遺棄在婚禮上的新娘,該如何面對眾多賓客的質疑與閒言閒語。
「翔,你這孩子做什麼!快給我站住!」
新郎的父親──也就是國際任宇集團總裁任豐年,丟不下這個臉,氣憤地對正要離去的獨生子大喊。
「我已經照你的話去做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頭也不回地冷笑道,父親憤怒的責罵澆不熄任翔心頭的那股怒火。
俊逸的新郎神情陰鬱得彷彿世人都負了他似的,張狂恣肆的氣息是他年少輕狂的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