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收拾好了嗎?是否可以動身了?」門外傳來催促聲。
「走。」紀吟風伸手拉起妻子。
「要我一起去?」蘇盈袖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真的合適嗎?」
「夫妻共進退,妳是我妻子不是嗎?」他挑眉看著她。
「說的也是。」只怕有人就不會這麼開心了。
一走出房門,紀吟風就被眼前為數眾多的宮廷侍衛嚇了一跳,他們真的是來請他赴宴的嗎?
「公子,公主殿下只請您一人前去,尊夫人就留在客棧好了。」
用油頭粉面形容那個人或許過份,但是蘇盈袖就是感覺他太過女性化,就連說話的時候都捏著蓮花指──唔,有點兒想吐了。
「不舒服嗎?」他敏感的察覺到妻子的不適,擔心的問。
搖搖頭,她笑了笑,將掩在嘴畔的衣袖放下,「胸口有些悶,不妨事。」
「煩請公公轉告公主,草民的妻子身子不適,草民改日再登門拜訪。」紀吟風不卑不亢的婉絕。
公公的臉色變了變,如刀的眼神射向弱不禁風、貌若天仙的蘇盈袖。這個女人會是公主的勁敵,而為了從小看到大的公主,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蘇盈袖低垂的眸底劃過一絲疑竇,這位公公似乎頗有些來歷。
「相公,你去吧,妾身在房中躺上一會兒就好。」
紀吟風看向她,感覺握著手悄悄捏了他一把,然後緩緩點頭,「也好,要小心身子。」
「妾身知道。」她表現得溫順嫻良,就像一隻無害的兔子。
目送丈夫被二十幾個侍衛前呼後擁的帶走,蘇盈袖恬靜的臉上慢慢浮起一抹深沉。靜怡公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 *** ***
即使冰天雪地,也不會看不到乞兒衣衫單薄的身影。
在一所破廟裡,蘇盈袖找到了一群乞丐。
白色的雪,白色的人,大地蒼茫間彷彿一切皆是銀白一片。
肉香在風中飄散,引得乞丐垂涎,目光終於落在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白衣人。
將兩隻盛滿肉包的竹籃放至台階之上,蘇盈袖微笑著開口,「不知是否可以打聽一件事情?」
望著女子不經意間露出袖口的一方玉符,乞丐神色一肅,點頭,「姑娘請問。」
「靜怡公主。」輕輕的淡淡的吐出這個名字。
半炷香後蘇盈袖心滿意足的離開破廟,而在她的身後沒有一隻腳印。
「踏月無痕,果然名不虛傳。」為首的乞丐發出低語,擁有丐幫千年寒玉符的幾個人中,只有踏月無痕蘇大姑娘的輕功才能達到如此境界,要猜出來人身份並不困難。
漫天飛舞的雪花掩蓋了行人足跡,卻掩蓋不了陰冷似寒冬的殺氣。
蘇盈袖慢慢的停了下來,靜靜的站在一株枯死的老樹旁。
冷風打著旋轉從遠處移來,一片枯葉在風中搖曳不定,驀然之間樹葉碎成千片萬片,散入風中消失無蹤,就像天地之間從未有過這樣一片葉子。
「公公還不願意現身嗎?」淡淡的聲音就如同落地無聲的雪花般輕飄。
他也是一身的白,在他抖動身體的一剎那間白色紛墜如雨,還復一身暗黃宮服。
「聽聞紀大公子娶了一位江湖女子做夫人,今時今地咱家才相信夫人確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他的聲音尖細依舊,卻不再那麼讓人作嘔,多了一種沉穩與懾人的氣勢。
蘇盈袖頗有閒情逸致的整了整袖子,鳳目微瞇的看向距離自己三丈之地的人,「彼此彼此。」
「夫人好銳利的眼。」
「能問公公一事嗎?」
「說。」
「你家公主死了駙馬難道就非要搶別人的丈夫嗎?」輕淺的聲音字字如刀直刺某人的心口。
公公平靜的神情霎時變得猙獰憤慨,「若不是當年紀吟風這小子堅持拒婚,公主何至於所嫁非人,殺了那人算是便宜他了。」
「哦。」她淡淡的應了聲,「原來那人果然是公公殺的,公主的丈夫死了,就要搶我的丈夫,我沒有丈夫又該去搶誰的呢?」
「那是妳的命。」
「可我這人偏生就不信命。」
「那就重新投胎做人好了。」公公聲未落,身已動。
白茫茫的天地間,兩條人影纏鬥在一起,由慢到快,快到分不出彼此。又由快到慢,直至靜止不動。
點點殷紅滴落雪地,就如同綻放寒冬的紅梅一般耀眼奪目。
*** *** ***
穿過層層迴廊,越過亭台樓閣無數,最終在一處偏僻寧靜的院落外停下。
紀吟風打量著這所院落,摒棄了前面的奢華繁富,淡化了傲人的皇家氣勢,融合成眼前這清靜平淡的氣韻。
梅花雪中怒放,帶來盎然生機,平添幾許詩情畫意。
蒼白如雪的面色,洗盡鉛華的容顏,清亮若水的雙眸在看到走進院落的身影時閃過驚喜。是他!當年那個文采風流,傲視天下的頭名狀元,那個午夜夢迴縈繞心頭的男子。
時光飛逝,風采依舊,仍是當年那撲面而來的書卷之氣。青衫如故,不沾世俗銅臭氣息。
「草民紀吟風參見公主殿下。」撩袍跪於雪地之中。
急奔的蓮足頓住,歡喜之色淡去,這一重皇家身份讓她厭惡,讓她與所愛之人隔了千重山、萬道關。
「平身吧。」淡淡的帶著悲慼的聲音響起。
「謝公主。」他揮盡雪花,躬身站立,「不知公主召草民前來有何事?」
「是齊公公讓你來的吧?」苦澀劃過眸底。那個疼愛她的老人啊!
「莫非公主竟然不知曉?」紀吟風揚眉,不敢置信的低語。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靜怡公主輕輕的問出聲。
「承蒙公主關心,草民過得還好。」
「聽說你娶妻了。」
「是。」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不該問的,可是她卻不由自主的問出來。
「一個讓草民願意終生廝守的人。」
「你們很相愛?」看著他的神情,她只有更加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