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媳婦兒,他是不可能看走眼的!
光憑詩意那一副純淨無城府的清靈模樣,怎麼可能犯了淫佚這罪例?況且她整日都跟在他的後頭,他可不曾瞧過她的腦子中浮現過怎樣淫穢的思想,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詩意是那般的女子。
「她不是處子!」樂揚也跟著站起身,幽詭怒眼暴戾地瞪視著促成這一切錯誤的爹。
若不是爹硬要他成婚,今兒個他也不會遇上這等事來。
這一份錯誤,爹得為他負一點責任。
「你胡說,詩意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情!」樂老爺子火大地吼回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胡說對一個女人的聲譽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那樣知書達禮、進退有據的女子,怎麼可能做出這下三濫的事情來?這其中分明是有所誤會。
「我當然知道,遂我現下才說!」
樂揚氣惱地怒瞪向來寵溺他的爹,為何他寧可相信唐詩意的話,卻不願相信他?是唐詩意好本事,懂得如何蠱惑他爹,還是爹被唐詩意迷得暈頭轉向,整顆心都依向她了?
「你又怎能隨意地下定論?」樂老爺子見兒子一臉的冷驚,倒不像是誰他的,卻又不信詩意會做出這般的放蕩事來。
「她沒有落紅!」他悶聲道。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會放她走?若不是因為她的心頭擱著個男人,他又怎會氣憤得失了理智?
「女子沒有落紅並不代表她不是處子呀!」唉,該不會他是忘了請夫子教導兒子這事兒了?
兩個大男人談論著這種不入耳的話語,實在是……但……事關他的好媳婦兒,管他是什麼話題,他都可以為他解惑。
「我知道!」
但他卻也知道她的心中擱了個男人,擱著個他不知道的男人,說她不是處子實是他的遷怒,因為他並非真是個固執得不懂變通的男人。
若是她愛他,那麼,他或許可以前嫌盡釋地與她交好,但當他在房裡櫃子中發現她手繪的一張張男人畫像時,他便知道兩人之間是不可能再有關聯了。
他緩緩地自懷中取出一張她手繪的畫像,瞇起冷眸直盯著上頭惟妙惟肖的男人背影,不禁在心頭暗歎她的畫風清新自然不造作,內蘊而不流於匠氣,一筆一勾皆呈現她的傲氣。
她是下錯凡胎、生錯時代,生在此時的她,毫無用武之地。
「這是什麼?」樂老爺子見他悶悶地瞧著畫稿,不禁湊過身邊一探,隨即笑咧了嘴。
「詩意果真是擅丹青,這畫實屬大家名作,畫中神韻竟也能拿捏得這麼好,哦,上頭還題著一首詩:
歡愁儂亦愁,郎笑我便喜,不見連理樹,異根同條起……她這不是在向你示愛嗎?」
「什麼?」
樂揚不解地望著爹,腦子像糊了一般,絲毫聽不懂。
「這上頭的男人背影不就是你?」樂老爺子指著上頭的男人,心裡對唐詩意可讚賞得很。
「畢竟她是個女人家,不敢當面對你示愛,遂將她滿腹的愛意畫在紙上,只等著你發現。」
「那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的!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畢竟你瞧不見自個兒的背影不是嗎?」
樂老爺子心想,這種表現手法,也唯有想愛卻又內斂不形於色的唐詩意才能把屬於她女子的矜持,羞澀地烙在這紙上。
樂揚怔忡地望著那紙上的畫像,腦中一片轟然作響,幾欲將他的耳朵爆裂一般。
沒可能,沒這可能的!若真愛他的話,為何她不說,為何她不願意告訴他?
而這一張畫像,分明是一張模稜兩可的畫像,無論是哪一個男人拿到手,都可以以這種說法自詡。
而且……她的手分明是受到絞刑、分明是因為不守貞潔而被烙上印記的,而這必定是為了某一個她喜歡的男人所做的犧牲,遂那畫像中的男人不會是他,絕不是會他!
「你還不相信?」樂老爺子歎了一口氣,有點氣惱這個固執的兒子。
「那你告訴我她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像是要徹底把唐詩意自他的生命中趕出不可似的,他不斷地提出質疑。
「還不都是因為唐老爺子!」一說到這件事,樂老爺子的氣又升上來了。「我那一日便是去找他,才會讓你們小倆口鬧得不可開交。」
那一日他去找那唐老爺子評評理,想不到他竟一改平日的斯文,與他猙獰相向,話一句比一句尖酸刻薄,他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那樣的爹,更不敢相信那樣的爹怎能養育出詩意這般貼心的好女兒?卻也心疼詩意的一生走得坎坷崎嶇,令他不禁為她想了個法子,卻沒料到小倆口一生起氣來,竟鬧到休妻的地步。
樂老爺子徐徐地將唐詩意的一生及滄桑,包括她的雙手與眉間的小翠鈿的由來全都說給樂場聽,讓他知道,有這麼樣的一個好妻子,此生已足矣。
誰知樂老爺子話一說完,樂揚一張俊臉更是僵得詭厲肅殺,幽邃的眼眸無神地直視前頭,不知他看見了什麼。
「你若是現下把她給休了,你要她去哪兒呢?」樂老爺子心急地道:
「依唐老爺子的個性,他是絕無可能再讓詩意回他唐家的門,而依詩意那丫頭的倔脾氣,只怕她也不會回唐家,那……你要她上哪兒去呢?」
「我……」他才剛將休書題好,交給小樂子送到唐詩意那裡,只怕現下唐詩意正在看那休書呢,這要他如何面對她呢?
他的眼中泛起一陣陣難抑的刺痛濕氣,令他痛楚不堪地將手遮在眉間,掩去他不願被瞧見的淚水;他真的沒有想到,他真的不知道……
這一樁婚事來得太快,加上抬錯轎的陰錯陽差,再加上初見的第一眼,她在他的心底所鐫鏤下的愛意太猛烈,令他懶懼墜入愛戀旖旎中,再加上許多的巧合、許多不該產生的誤會,才會造就了今日的反愛成仇。
他要如何面對她,該怎麼做她才會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