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唐老爺子沉吟了會兒,想不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倒是教他難下定奪。不過,木已成舟,女兒的名節也已經毀在樂揚的手中,就算要再進紫宣堂的大門,只怕……
說來說去,全是那王媒婆喝酒亂事,把這一樁樁的好事搞成這般田地。
「老爺,這可怎麼好?」唐氏在一旁蹙緊了眉頭,仍舊風華絕代的臉染上一層薄愁。
「住口!這兒豈有你開口的餘地?」唐老爺子不客氣地怒斥一聲。
過了半晌,待他眉結漸開,才轉過身子對著樂老爺子道:「依我看,就依樂老爺子的意思吧。」
「既是如此,那麼眼前的便是親家了。」樂老爺子見事情總算告一段落,愁雲頓散,喜笑顏開,端起眼前微涼的茶水呷了一大口,心中的大石頭總算隨著沁涼的茶水滑落。
唐老爺子也笑了笑,隨即正色地道:「親家,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親家可否一遂我的要求?」
「親家直說無妨。」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管眼前有再天大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當是一回事。
「這……論起日子,今日尚未是歸寧之日,不過,既然今兒個咱們兩老都來了,不妨讓咱倆見見女兒一面,順便向她解釋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唐老爺子將事情說得清楚分明,不容拒絕。
「這當然、當然……」樂老爺子一聽更是喜出望外;他原本還在想該如何向這個媳婦兒說清楚一切,沒想到親家自個兒提出來,讓整個事情變得這麼順遂,他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只見他手一揮,示意一旁的侍從將親家帶到喜房去,卻碰巧與樂揚照了面,微一頷首,兩人便由侍從帶領,往後院走去。
「爹,那兩位是……」樂揚陰鷙地進入大廳,一雙利眸直瞅著正笑容可掬的樂老爺子。
「是你的岳父、岳母。」樂老爺子見兒子臉色古怪,笑臉不禁愣了一會兒,隨即又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
「果真是抬錯轎了?」樂揚話一聽完,立即怒眉飛揚,詭邪寒眸迸射出懾人怒焰。
原來如此,莫怪咋兒個當他說出自己的名字時,那女人是恁地抗拒拂逆,原來是她知曉事有蹊蹺。這麼說來,她……並不是臨安古箏美人柳瑤琴,那麼她到底是誰?
「你現下的媳婦兒是文卷小鋪的千金唐詩意。」像是知曉他在想些什麼似的,樂老爺子不等他開口,便解了人的疑惑。
「唐詩意?」他是知曉文卷小鋪。不過,倒是不知道經營小鋪的唐老爺子有個艷絕無雙的女兒。
「她可真是不得了,才氣橫溢,直逼同世文人,辭章翰墨、詩詞音律均有造詣,且容貌姣秀,宛如出水芙蓉一般,不論是才是德,亦或是容貌身段,皆是上上之選,甚至比那柳瑤琴更勝一籌。」一想到這喜怒無常的兒子,好不容易才讓他給主了婚,若是一聽及這媳婦兒不合他的意,硬是要退婚的話,他可真不知道要如何向唐氏夫婦解釋。
他不知曉這唐詩意是否比那柳瑤琴更勝一籌,橫豎在兒子的面前,他得先把一堆好話說盡,只為不讓兒子起了休妻之念。
「她是不是比那柳瑤琴好上一籌,兒子是不曉得,不過,依她那勾魂攝魄的粉顏,兒子認為倒是少有女人可以與她比擬,但……」像是知曉爹親的想法,只見樂揚邪邪地扯起一抹笑。「不管她好不好,兒子的心中已有主意。」
有無妻子對他而言,並無任何實質上的意義;他已有個紅粉知己可以與他撫琴對唱、飲酒作樂,犯不著再拉個乏味的女人冷然以對。雖然她並不是個乏味的女人,甚至他還有點欣賞她,但……她不是處子,他絕無可能接受她!
「什麼主意?」不知是不是對他太瞭若指掌了,現豐樂老爺子只覺得冷汗涔涔,直往背脊處滑下。
「我要……」他冷冷地笑著,略薄的唇勾起絕美的弧度,再緩緩地靠到樂老爺子的耳畔。「休妻!」
「揚兒,這萬萬不可,我方才才與唐老爺子談妥了,你豈能休妻?況且,昨兒個夜裡你已壞了詩意的清白,豈能說休妻便休妻?」知子莫若父,果然不出他所料,兒子果然打算休妻。
「誰壞了她的清白,她……」暴烈的嗓音戛然止住。
該死,這話若是經由他的口說出,豈不是也令自己難堪?未過門的妻子早已失了清白,教他如何說得出口。管她是不是文人之後,管她是否瀟灑風流如文人般地放肆,那全都不干他的事;他可以不管出身、不管地位,但要成為他的妻子,勢必要有個乾淨的身子!
他該說清楚的,偏眼前的還必須勢令他難以道出他滿心的不悅!
「就算你昨兒個沒和她同床,可你也和她拜過堂了,豈能不認這個賬?」見他詞窮,樂老爺子可不給他反擊的機會,立即堵得他無話可說。
說真的,這唐詩意在這臨安的名號可真是無人不曉,再加上昨兒個他有偷瞧了她一眼,瞧她眉宇之間皆是凜然之氣,不失為一個正派且知禮的好媳婦兒,他沒道理將這親的好媳婦兒往門外推。
「我——」他不想壞了唐詩意的清白,更不想戴上綠帽,唯今之道,便是三緘其口,但……若是如此,他豈不是不能趁勢將她休?
「別你呀我的,照爹的話做!」
「但是她……」被背叛的怒火在心中狂燃,燙得他自營欲裂,可在舌尖上翻轉的話語,卻只能苦惱地吞回肚內。
他不否認他是極欣賞那艷絕人寰的唐詩意,更不否認昨兒個夜裡,他是真破天荒地想要溫柔地對待一個女人,可他卻真實地看見了她頑強的抗拒與滿腔的憤懣,最後則瞧見那一雙灼灼發亮的秋眸淪為一灘死水……
真是諷刺,第一次撩起他憐香惜玉之情的女人,竟是恁地厭惡他!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強留她?不過是一夜,這情未發、愛未萌,一切仍在風吹草動中的不明地帶,他又何苦吹皺滿池春水,若得春心大發,卻又落得滿懷的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