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還一邊感歎著為人父將送閨女出閣的悲傷,一邊緩緩開解丁叮:「這小子嘛,收他進門後,我上了一趟蘇州,調查過他的身世來歷,真的是挺可憐的。」他把曲笛的經歷簡略地說了一遍。「也因此,那小子一心懷疑別人,可三字經裡不也說了:『人之初,性本善。』為父的相信,這世間好人還是多於惡人的,曲小子是杞人憂天了。」
丁叮鬆了一口大氣,原來曲笛近來的改變不是心性大變之兆,他純粹就是因為太關心身邊的人了,才搞得自己神經兮兮的。
「聽完爹爹的話,我總算放心了。我真怕師弟會不小心走上歪路,萬一入了魔道,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了。」說著,她領著丁還進入新辟的密室封存吸血大法,同時也將機關封敵之道盡數解釋一區。
然而曲笛萬萬沒料到,災禍並非外力所引起,而是自己人招惹進來的。
*** *** ***
午夜時分,曲笛被濃濃的煙霧驚醒,眼見窗外火光沖天。
火,無邊無際的火,燒得轟轟烈烈、似要連天都一起焚燬的火……
他如遭電劈,童年慘境似走馬燈般迅速流轉過心頭。到處都是人們臨死前的慘嚎,但閻羅王最是殘忍,命令一下,誰能不魂赴酆都?
只有那被留下的人……那被留下的人得獨自品嚐噬心蝕骨的滋味。
不!那種痛他嘗夠了,這回他萬萬不再做那被留下的人!
「師父、師姊!」曲笛尖聲厲吼,如狼撲虎躍般衝出房間。
為什麼會這樣?他明明已經做好妥善的防備,是何方神聖,竟能突破層層機關闖進白雲莊放火?
「師父、師姊,你們在哪裡?」他心中的寶貝啊!他身邊僅剩的兩個可以稱得上親人的人,他費盡心思想要保護的對象,難道老天定要他再承受一次失去至親的劇痛?
蒼天待他何其不公,但是……銀牙狠咬,他絕不屈服。
第一次慘劇發生的時候,他年紀小,沒有力量阻擋,現在他已經不一樣,擁有與昔年不同的能力了。
這一次他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家人,誰敢阻礙,神來殺神、魔來屠魔!
「師父、師姊……」漫天的火光遮住了他的視線,將他的心熨燙得像烙鐵那麼熾熱,都快冒出煙來了。
「曲笛,帶你師姊走!」終於有人回應曲笛的呼喚了,是丁還;滿面漆黑、白髮散亂、一身布衣鮮血淋淋,他手裡抱著似脫力而動彈不得的丁叮。
曲笛迅若鬼魅的身影一閃,來到丁還面前,伸手連點他胸膛數處大穴,為他暫時止血。「老頭子,是誰幹的?小爺一個一個把他們剁成碎肉喂野狗!」
叭地一聲,這是丁還第一次打曲笛;只怕也是今生最後一次。
丁還笑得淒涼,那是英雄末路的景象。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帶叮兒走,幫師父好好照顧她,同時毀掉密室裡的吸血大法,妖物殘害人心,絕不容再現人間。」他把丁叮交到曲笛手中。
「你自己老命都快保不住了,還管這天下、這人間要怎麼樣?」曲笛嘶吼,感覺喉頭甜腥腥的,一口熱血就要噴出來似的。
「大義之所趨,雖九死其猶未悔。」丁還至死無悔。
曲笛卻無法不恨。「笨蛋!天下人有你女兒親嗎?有你這樣只顧蒼生,不顧親生女兒的爹嗎?狗屁大義,人死了,什麼都沒有,大義能當飯吃嗎?」
「混帳,你聖賢書都讀哪裡去了?枉費我與叮兒多年教導,仍化解不了你心中的戾氣。」
「小爺管它什麼聖賢書,告訴我,是誰膽敢冒犯我白雲莊,小爺要活剮了他!」
「你你你……」丁還渾身顫抖著,情緒的激動引發內傷加劇,一口熱血噴出來。
「老頭子……」曲笛嘴裡罵丁還,心裡其實比誰都關心他,否則,何必花那麼多功夫與他浪費唇舌。
「丁還,交出吸血大法,饒你不死。」眼看著兩人的爭論尚未得出結論,數十道黑影如流星電閃撲躍過來。
「王八蛋,你們都給小爺去死!」曲笛抖手投出一粒黑球,劃過夜空,竟無火自燃,霎時爆裂開來,噴出無數毒液、細針。
毒液沾膚立即見血,吮肉蝕骨,反應稍慢者,一刻鐘內便成血水一堆。
細針綿軟,卻遇縫即鑽,直入人心窩,教人嘗遍百苦,方得一死。
來襲者見曲笛手段歹毒,不約而同煞住腳步。
曲笛要的正是這種結果,他天縱英才,這般奇巧暗器他研究了半年,也僅得一丸,嚇唬人可以,但要盡殲敵人卻是萬萬不可能。
曲笛得此良機,一手抱著丁叮、一手拖著丁還朝密室方向奔去。
此密室可謂耗盡曲笛心血,以青石磚、配合天然寒玉砌成,內外再澆以鐵汁,保證水火難侵、刀砍不傷。
眾黑衣人立刻反應過來曲笛是在虛張聲勢,紛紛急起直追,劍氣如長虹劃過天際,直奔曲笛三人而去。
丁還眼見劍氣無情,立時掙脫曲笛的掌握,運起劍指抵擋。「你們先走!」
曲笛衡量丁還武藝高強,應可抵擋片刻,他不如先送昏迷的丁叮到密室,再回來助丁還脫身。
「老頭,你保重。」說完,他又朝那些黑衣人怒吼。「你們這些狗娘養的,別以為蒙著面小爺就不知你們的底細,知道吸血大法由丁老頭保管的有幾人?有此功力與丁老頭對抗的又有多少?你們現在就走,小爺保證不跟你們追究,否則,你們就指望老天爺劈死小爺吧!一旦讓小爺逃出生天,必讓你們毀幫滅派,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的他披頭散髮、臉孔猙獰,直若厲鬼,竟讓那些在江湖中打滾已久的老油條們心頭一顫。這小子年紀輕輕,卻陰狠惡毒至此,今夜非將他趕盡殺絕不可,否則後患無窮。
數十名黑衣人分成兩波,一半向丁還追討吸血大法,一半將目標轉向曲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