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他很不願意回想起來的過往,他的婚姻是一片淒慘,最後的結局更是充滿了不幸。辛蒂的母親不知道真相,怪他沒有照顧好她。他沒有解釋,也沒有抗辯,其實他覺得那天的悲劇他是該負責任。
或許如辛蒂所言,他真是一個不及格的丈夫,所以她才會毫不猶豫的離開,才會在那意外中死去。
坐在黑暗中,他抹了抹臉上的冷汗,伸手從床頭櫃上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裡發呆。現在他已經訓練自己到不會自動去點煙了,或許過陣子他就連叼著煙都不必,就能完全戒掉煙了。
他真希望自己能夠更好一點,至少要是個勉強合格的丈夫吧……
筱墨對他那麼的好,用那溫暖而包容的愛,像是溫暖的海水一般,擁抱著他。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回報給她夠好的愛情,也能有能力讓她幸福。
可是偶爾他還是會想起那些噩夢,想起那些恐怖的針鋒相對,那些彼此廝殺的言語折磨與沉默的消耗彼此……他跟辛蒂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其實真的該怪他,他心中的辛蒂跟她本身的性格有著頗大的落差。原本以為她是個獨立自主的女性,沒想到她比一般人都需要關注。當他沒有如她所願時,她開始抱怨、抗議,接著往外發展。
對她來說,他真的是個不及格的丈夫,而她其實也不是真正適合他的妻子。
轉身看著在昏暗的光線中沉睡的筱墨,他忽然覺得一陣空虛,極渴望擁抱她。他小心翼翼躺回去,將她抱進懷中。
當她欠動一下身子窩進他懷裡,他的躁動不安終於被安撫了。
「唔……天牧?」沒想到筱墨醒了過來。「你怎麼沒睡?」
「吵醒妳了嗎?對不起,沒事,妳睡。」他抱緊她。「只要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她溫順地躺回去,卻無法再回到睡夢中。
她感覺到他情緒細微的變化,察覺他心裡有事,她坐起身,抽走他還叼在嘴邊的煙。
「你剛要抽煙,忘記點了?」她好笑地問。
「沒有,我最近在練習叼著煙發呆。」他咧開嘴笑,把她手裡的煙塞回煙盒中。
兩個人都坐起來了,乾脆把枕頭墊高,開了小燈,肩並肩坐在一起。
「妳餓不餓?我幫妳泡杯牛奶好嗎?」他轉頭問她。
「不要。」她搖了搖頭。「我想知道你作了什麼噩夢。」
「妳怎麼知道我作惡夢了?」他好奇地問,剛剛夢中那種絕望的冰冷感已經完全遠離他了。
「半夜不睡覺,叼著煙發呆好玩嗎?一定是作噩夢了。是不是夢到我們結婚啦?」她玩笑地說。
但是他沒有笑。
「筱墨。」他輕聲喚她。「妳想,我會不會是一個不及格的丈夫?我會不會有一天也讓妳失望?」
「為什麼你會讓我失望?我不覺得你會是一個不及格的丈夫,因為你的很多行為已經說明了你是一個溫柔而體貼的男人。」她圈住他的手臂,將腦袋靠在他肩頭。「像你剛剛一定很想抽煙對吧?可是你為了我連點都沒點,就這樣含著煙。」
「我不是為了妳才沒點煙,我在戒煙。」他反駁道。
「那為什麼戒煙?」她反問。
「吸二手煙對孕婦不好。」他反射性地回答,這才看到她笑咪咪的臉。
「你看吧!」說穿了還是為了她。「所以我說你體貼溫柔,哪裡有錯?」她真的不懂,為何他像是要隱瞞自己的好一樣?別的男人做了一件事,恨不得得到女人的千萬倍讚賞,而他做了那麼多事,卻禁不得她一句稱讚嗎?
「因為我曾經那麼失敗過,我真怕哪一天妳會後悔嫁給我。」他抹了抹臉,頹喪地說。
「我不大明白,天牧。你好幾次說你失敗,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辛蒂死了,你覺得痛苦難以忍受,才不想再結婚的,可是為什麼一直說自己失敗呢?」她偶爾會想起這個疑問,但是一直沒有適當的機會問他。
她並不想探知他上一段婚姻的細節,只是若那關係到他的噩夢,她就不得不跟他談談了。
他好像一直被婚姻這個框架困住,但他並沒有因此逃避,就從她身邊逃開。那麼她至少得陪他面對那些他不想面對的過往吧?
「不是這樣。」他沒想到她會這樣詮釋。「我去美國的時候認識了辛蒂,她是一個頗有才華的畫家,父親早早去世,母親經營事業頗成功,所以她從小就被嬌寵著,又因為她比旁人出色的才華,她從小到大就是被眾人的關注所包圍,而我一直以為她是個非常獨立的女人。」
「你剛去美國,要發展事業,肯定需要一個能夠自立的女人吧?」她可以想像他的抉擇。
她不也是希望自己能夠獨立,才這樣努力的克服自己的內向害羞嗎?只是當她在努力的時候,他已經被另外一個獨立的女人吸引了。
「我錯在追求了一樁落差很大的婚姻。那時候我的工作漸有起色,我需要更多的專注力跟時間投入工作,但是辛蒂對我越來越不滿。她習慣了所有聚光燈都在她身上的日子,她嫌我不夠關心她。我盡量抽空陪她,但是隨著我的名氣逐漸打開,她的不滿卻越來越多。」
他的聲音是輕描淡寫的,但是她彷彿可以看到那平靜之下的無奈。她抱緊他的手臂,像是給他無聲的支持。
「我們爭吵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原本戀愛時的美好已經消失殆盡。有一天我從非洲拍攝完回來,她收好了行李在等我。她說她要離開我,說我是個不及格的丈夫,她要一個真正懂得愛她的男人……」
「天哪……」她輕抽口氣。
天牧諷刺地笑了笑,笑中帶著幾分悲涼。
「我倒寧願她去尋找到了她的幸福。可偏偏不是,她丟下了離婚協議書,就走了。幾個小時後我接到警察的通知,說她出了車禍。」
「天哪,就在你們爭吵分手的那一天晚上?」難怪他要噩夢連連,這種事情要忘記也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