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跟她驗過DNA,為什麼現在還會出現這種可怕的數據?
這代表什麼?是不是間接表示了他和她之間也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他是那樣地受她牽引,為什麼這樣的情愫到頭來竟會是兄妹之情?要他怎麼能夠相信他和她竟是兄妹,竟是令人憤恨卻又手足無措的血緣關係?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肚子裡頭的孩子又該怎麼辦?
天!他到底是做了什麼,老天居然要用這麼殘忍的手段報復他?
他自認為自己已非常用心地成為裴氏的一份子,非常用心地著手處理父親交代他的工作。對桓愷他們,他自認是問心無愧了,為什麼他又會戀上自己的妹妹?
妹妹?該死的妹妹,他是多麼不願去承認這一切,然而這一份報告竟是恁地殘忍地強迫他正視這痛苦的事實。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就不該騙她上醫院;他就不該聽母親的話,將他們全都帶到醫院;更不該讓他發現這麼可怕的事實,逼得他不敢看她,頻頻閃避著她詢問的眼神。
他知道她在不安,他知道她在等待,然而現在的他卻什麼都不能說,他不敢想像一旦她知道事實之後,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在那邊做什麼?」薄心綺一進入總裁室,便見到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她極想坐上的寶座上頭,不禁怒顏斥責著,她的兒子不會這麼脆弱,不會這麼輕易地輸給一段不適合的戀情。
要他早日看透,是希望他好。
裴令慊無語而麻木地看著她,疲憊地斂下眼眸,只覺得有一股欲哭的衝動。
「你瞧瞧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堂堂裴氏集團的總裁,怎麼能夠有這麼窩囊的表情?」薄心綺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忘了維持她貴婦的形象,雙手拍擊著原木辦公桌,發出震耳巨響,卻震不回他潰散的心神。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種詭異的情勢,畢竟父親走得太早,沒來得及告訴他該如何面對他所愛的人竟是他的親手足的狀況。
「你要怨,只能怨你爸爸風流,要恨,你也只能恨他的多情;否則今天也不會發生這種令人不堪的事!」薄心綺瞧他仍是不發一言,不禁又落井下石地數落著,斥責那個令她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男人。
「爸爸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用負責嗎?」裴令慊淡漠地將話題丟還給她。
母親向來怨恨父親的風流,怨恨他總是早出晚歸地流連在沒有她的地方,遂父親死前,她向父親要求了在裴氏的地位,像個女皇似地掌握整個裴氏。他不曾怨過母親的獨裁,不會恨過母親對他的幾番糾纏,但是他怨透了母親清高的態度,逼得父親不得不向外尋求寄托;恨透了她讓父親鑄成大錯,造就了他今日的荒唐。
「你說什麼?」薄心綺瞪大怒氣沖沖的眼眸。「裴憫S在外風流,難不成我還要替他負責?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是她的兒子,怎麼能夠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這三年多來,她是怎麼待他、怎麼為他鋪路的,他豈會不知道?現在他居然反將炮口對向她?她可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
「媽,如果不是你一直對爸爸那麼冷淡,爸爸又怎麼會一直往外跑?」別的男人外遇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父親的外遇只是純粹對母親的報復。「媽,難道你忘了?爸所找的每一個女人,全都是你週遭的朋友。他這麼做的原因,難道你真的不明白?」
「難道每一個男人偷腥,都要把罪怪在女人的身上嗎?」薄心綺聲嘶力竭地吼著,清瀲的眼眸裡泛著淚痕。「我和他是相親結婚的,他怎麼能夠怪我對他不夠深情?怎麼能夠用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來審判我?」
雖然是相親,但是日久總會生情,然而他卻不是。當她開始對他產生好感時,他卻開始在外流連,她生下令嫌還不到一年,他居然告訴她,他在外頭有了孩子。她能如何?她只好把她的感情全都冰凍起來,強迫自己對他的無情視而不見,強逼自己對他的放蕩置之不理,可又有誰知道這三十幾年來,她過得有多辛苦?
「要不是因為你不斷地拒絕爸爸,爸爸又怎麼會一錯再錯?」連帶地將他的一生也賠了進去。
「那你要我如何?」薄心綺歇斯底里地吼著,不再是雍容華貴的貴婦,反倒像是個哀慟悲號的平凡婦人。
「我的丈夫不斷地勾搭我的好友,甚至眼看著孩子一個個落地,你要我怎麼做?你有沒有替我想過?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麼樣的心情?我的丈夫寧可夜夜在外也不願意面對我,你要我如何?」她不是沒有試過,而是裴憫S根本就不理她,她又能如何?
「媽……」他低吟著,發覺自個兒說得太多了。
他知道他這麼說不公平,但是在幼年的記憶裡,他記得是母親的冷淡將他們兩人的關係搞砸的。這要他如何能不怨?是母親的冷漠造就父親的荒唐,而父親的荒唐卻造就了他的悲哀。
兩人對視著,想的皆是不堪回首的記憶。
過了許久,裴令慊才淡淡地說:「姿瑩懷孕了。」
何其悲哀呀!他們可是兄妹,怎麼能夠擁有孩子?
「什麼?」
「我會讓她把孩子拿掉的,但我不會告訴她這一切,我會讓她回到她原本的生活,補償她所有的損失。」但是補償得了嗎?只有天知道了。
「你要她把孩子拿掉?」薄心綺自慌亂的思緒中回轉心神,渙散的眼眸直盯著他,怕他真打算那麼做。
這怎麼行,那可是一條生命,即使她是多麼不願意事情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她也絕不願犧牲任何一條寶貴的生命;倘若她真能這麼狠心的話,當初她就應該毀了那些私生子。就是因為她狠不下心來,今天才會變成這樣的局面……
「能不拿掉嗎?」退去冷厲的面容,剩餘的只是不知該如何發洩的悲哀。
薄心綺愣愣地望著她的兒子,心像是被狠狠地鞭笞般;望著他不曾顯露的哀傷,那張臉像是化成了利刃,殘忍地扎進她的心坎裡。難道他是真的愛她,否則怎麼會有這樣的神情?她的兒子堅強而冷漠,有時連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禁為他過分的世故感到心疼……曾幾何時,他也會露出這樣斬人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