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再這樣攪和下去,見她嚇出盈盈淚霧,應該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再加上他口袋裡的手機音樂不斷響起,他必須趕回公司出席會議,沒必要為這件事而誤了大局。
「把你的名片給我,等我有時間再慢慢找你算——」他伸出手跟她要名片。
「抱歉,我沒帶。」朱玉蝶低下頭,恰好望見那本被她拿來當「血滴子」的薔薇雜誌,她順手抓起書並把版權頁撕下。「吶,我在這家雜誌社工作,這是我的名字。」
「好,我會好好收著的。」蘇竣訢遞給她一記意味深遠的凝望。「朱小姐,我們後會有期。」
收起那張紙,他沒有再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
一直到朱玉蝶也走出那家被搞得烏煙瘴氣的咖啡廳,這才恍然想到——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唉,也罷。反正是個倒楣的陌生人,而且人家也放話會找時間來算帳了,她目前能做的事就是回家「剉」著等吧!
*** *** ***
「哇哈哈哈,太爆笑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啊?哈……笑死我了。」張彤薇毫不顧忌形象地笑得花枝亂顫。
她一邊喝著薰衣草奶茶,聽完好友不小心在咖啡店認錯人、還硬是把人家修理一頓的經過,整個離奇過程害她快要笑破肚皮。
「喂,張彤薇女士,拜託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我已經夠失意了,你還在我面前嘻嘻哈哈地開心個沒完?你是存心想刺激我嗎?」
「我哪敢啊?可是這真的太好笑了嘛!」張彤薇見朱玉蝶果真一臉慍色,這才勉強收住了狂笑聲。
「哼!誰不知道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嫁到一個好老公,還有自己的一番事業,眼看又要生下小寶寶當媽咪。反正,全天下所有好事都讓你佔光了,活該身為你朋友的我,只能輪到衰運,還一路從年頭衰到年尾。」
朱玉蝶苦著一張臉喝蜂蜜檸檬汁,她嘗不到蜂蜜的甜美滋味,反而覺得一股酸澀苦味,從嘴巴蔓延到心坎底。
與好友張彤薇的幸福圓滿一對照,她過去尚稱平順的人生走到這裡確實厄運連連,更別提打從離開學校就不再開花的桃花運,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明明條件還不錯的她,感情卻始終一片空白?
在雜誌社掙到副總編的位子彷彿到了巔峰,本以為她寫專欄賣書、上電視談兩性問題是開創了事業第二春,沒想到竟會被出版社以「沒有實際談過戀愛的愛情專家」這個爛借口暫緩了出書計畫?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天爺可能覺得她衰得還不夠,又加上一樁咖啡廳內的荒唐糗事來湊熱鬧。朱玉蝶真想逃到天涯海角躲起來,什麼都不要理、不要面對。
「怎麼啦?幹嘛擺一張苦瓜臉?你『小蝶夫人』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疑難雜症沒碰過?別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不過是打錯人嘛,也不是什麼大事。了不起找機會好好跟他道歉不就得了?一個堂堂大男人,難道真會跟你一個小女子過不去嗎?」張彤薇衷心地勸慰道。
「哎,我不是煩那個。」朱玉蝶低頭又啜了幾口蜂蜜檸檬汁,秀眉微擰。
「算了,反正那男人看起來也不是個好東西,藉機教訓教訓他也是應該的。」
「既然不是擔心那位『無辜苦主』找你算帳。那你倒是告訴我,你究竟在煩什麼?」
張彤薇看慣她大剌剌教訓他人的大姐頭模樣,這會兒見她宛如失戀小女人的哀怨狀,委實感到很礙眼。
「彤薇,我的作家夢恐怕要破碎了,枉費我努力經營了那麼多年。」朱玉蝶說著就鼻頭一酸,聲音微微哽咽。「我……好不甘心。」
「怎麼會呢?你不是跟『大器出版社』合作得還不錯嗎?前不久不是才交了一本書稿?」張彤薇放下薰衣草奶茶,斂起笑意關懷地問道:「你是不是筆鋒太利,自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不是的……」朱玉蝶無精打采地搖頭。「我被淘汰出局了。」
「可你之前寫的幾本書,讀者反應不也相當熱烈嗎?」
「哎,現在的讀者口味變了,他們喜歡新鮮刺激的題材,不是驚天動地的大爆料,就是真人實戰現身說法。自從黎茵那本與天王的情史大賣之後,我就被打入冷宮,淪為『光說不練』的那一派,根本沒搞頭。總而言之,出版社嫌我從沒談過戀愛,沒資格當愛情婚姻專家。」
「原來是這樣。」張彤薇沉吟半晌,以鄭重其事的口吻勸道:「其實,我也覺得出版社說得沒錯,一個從沒談過戀愛的女孩子,確實沒辦法深入瞭解男女之間複雜的情感糾葛……你的狀況就好像是沒上過球場的籃球員卻當起裁判,確實是很牽強。」
「喂,這位歐巴桑——」朱玉蝶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一臉怒氣沖沖。「怎麼連你也否定我的能力?就算沒經驗我也看過、聽過別人談戀愛啊!你和我認識這麼多年,看我幫多少人解決感情糾紛,我有誤了誰嗎?我在『薔薇』寫專欄也從沒人提出反對意見啊?」
「有,我有意見。」張彤薇冷靜地點點頭,語氣平和不慍也不火。「難道你忘了嗎?當年我跟任放不就差點兒被你的餿主意給誤了?」
「哪、哪有?」朱玉蝶心虛結巴。「明明是你們自己太天才,沒事搞什麼假分手,我只是根據一般常理來推斷,誰曉得你們的腦袋跟人家長得不一樣?」
「呵,你還敢強辯?」張彤薇意味深長地瞅著她。「幸虧我跟任放的『孽緣』夠深,不然真被你這個沒上過場的愛情教練給硬生生拆散了。」
「喂,我可是用心良苦,為了考驗你們的感情才會給你們出難題,禁得起嚴峻考驗的愛情才能天長地久嘛!」朱玉蝶忿忿辯解,大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