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南維露出罕見的笑容,「艾麗,想不想去德魯斯過幾天?」
德魯斯?如果她坦白回答,「謝了,我不想去。」不知道牟南維會有什麼反應?她沒去過那兒。但至少知道那地方並不好玩。德魯斯在蘇必略湖的西北,是一個很小的城鎮,也是一個鐵礦運輸港。
但她心知肚明,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利,「當然可以。我到那兒做什麼?」,他笑笑,「我就知道我可以仰賴你。這是一件有關遺產的案件,我們的一位老客戶文傑夫最近去世了,留下了廣大的土地資產。他的侄子——也是遺囑執行者文伯爾,需要一位法律咨詢顧問。此外,另一位繼承人似乎吵著要推翻既定的遺囑,以增加他所繼承的遺產,所以……」
艾麗幾乎要呻吟出聲了。她知道接下來是什麼。
「你至少要在那兒待幾個禮拜,把事情妥善解決,同時完成一些初步的法律文件,你當然可以隨時找我商量。」
她點點頭。這是標準程序,幾乎可算是一種學徒制了,每一位年輕的新進律師都要經過這樣的歷練。
「當然,如果有任何問題,你可以向裴康恩請教。」
她絕不會想到去找裴康恩來幫助她解決遺產問題。惠德的律師都各有專精,而康恩的專精並非遺產和信託,那麼他是被降級了?還是他已厭倦了併購業務,而要求轉到另一個部門?還是……
「事實上,艾麗,這是命令!」
她靜默了一會兒,頓時瞭解話中的含義,然後才說:「你是說,讓我發生些小困難以便向康恩求救?」
他揮揮手,「困難的大小是無所謂啦,只要有借口找他就行了。」
艾麗一臉茫然,「他到底在哪兒?」
「你以為他在哪兒?在德魯斯啊。」
她蹙眉,「他在那兒做什麼?」
「在蘇必略湖北邊一個破房子裡住著,不和任何人說話。」
「噢!我明白了。但是,如果他不說——」
「他並不是不說話,而是他說的話毫無意義。他告訴我的秘書,他要暫時當個沙灘流浪漢。」
「沙灘流浪漢?」她的聲音因驚訝變得有些刺耳,「他沒生病吧?」
「你是說精神病?當然沒有了,」牟南維嘲弄道:「他一定是要讓我們以為他在那兒懺悔。」
「懺悔什麼?」
「他搞砸了上次的那件併購案,他要讓我們以為他自覺羞慚。說實話,他的確該覺得慚愧。不過,我們是講理的人,這裡沒有哪個資深合夥人沒有見不得的人的醜事。我們每個人都會犯錯,康恩也明瞭這一點,所以我不認為他是躲在那兒療傷止痛。他一定是在計劃什麼陰謀,我要找出他所計劃的是什麼。」
「我還是不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說自己還不確定要不要再回到公司來。」
「那太荒謬了。」
「我也這麼認為。如果他要辭職,他早就遞上辭呈了,但目前我們對外的說法是他在度假。我要知道他的想法,這樣才能以最少的代價把他弄回公司來。」
艾麗咬著指甲思索。「你為什麼挑中我呢?找個更瞭解他的人去不是更好?」
牟南維挑起一道眉,「艾麗,如果我們派一位資探合夥人去.可不是什麼好主意吧?如果我們讓他覺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那我們還有什麼籌碼?」
艾麗心想,即使他是不可或缺的,你也會這麼做的。
「再說,你去的話是明正言順。目前德魯斯並沒有什麼賦稅問題或破產案件等待處理。不然我們可以派別人去的。」
艾麗想了想後點點頭。「如果他真的覺得無顏回公司呢?」
牟南維站起來,「那麼你就告訴他,我們原諒他了。不過,我懷疑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解決。」
牟先生似乎覺得這次的會談已經結束,但艾麗仍坐在椅子上不動,「如果你要我去和他協商,那你最好告訴我,你準備提供什麼條件讓他心甘情願地回來,不然我去那裡是毫無意義的。你準備做多大的讓步?」
「我可以做多大的讓步?如果他要入股?可以。這要求不算過分,不過你不用告訴他。另外再加上更大的辦公室、增加一位秘書、更高的薪水——」
「甚至不計較他搞砸了上次的併購案件?」
「每個人都會搞砸一兩次的,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r。」他走到門邊,「艾麗,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公司的資深合夥人都希望不計代價地把康恩弄回來。當然要在合理的範圍內。我會叫秘書把文傑夫的檔案交給你。」
她無意識地點點頭。
「如果你把這件事處理得很漂亮,那可是大功一件,」牟南維說:「這會加快你的晉陞速度,」他輕拍她的肩膀,「艾麗,一切靠你了,隨時和我聯絡。」
*** *** ***
當天艾麗離開公司時已將近九點了。不過桌上所有的文件都已處理好,而牟先生交給她的卷宗夾也穩當地收妥在她小牛皮的公事包裡了。
不過,她並沒有回到自己所租的公寓去,她將車子開往一個老舊的社區,也就是她成長的地方。她將車子停在一棟有飯店和酒吧的建築物旁,然後推門進入飯店。
任氏飯店一點兒都沒改變,仍是她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她放學回來,打開書包坐在最靠邊的吧檯圓椅上做作業,甚至連聞起來的味道都一樣。
在吧櫃後面,一位粗壯的灰髮髯鬚老人正在擦玻璃杯,他從頭到腳審視她一絲不亂的髮髻和真皮的意大利皮鞋,然後語帶批評地說:「你看起來很疲倦。」
「我工作到很晚呢!爸爸。」她坐上高腳凳。
任格斯想了一下,又搖搖頭,「長時間工作對人無害,但是不吃東西會傷身體的。」他推開通往廚房的門叫道:「給我的艾麗弄點好吃的東西來!」
艾麗微笑。她小時候每次放學回來,格斯都會向廚房裡吆喝,叫他們弄吃的東西給她。奇怪的是。她居然沒變成一個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