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笑出聲。「真好。」頓了下,她又笑:「真希望我有機會能再看見。」她有點睏了。
「山風。」
「嗯?」他的心跳真的是催眠最佳利器呢。
「那間房裡,有一個秘密。」
她發呆一陣,勉強回神,抬起臉,對住他俯下的視線。他的黑眸總是深得令她留戀,每次對上他的眼,她總是驕傲地想著:這是她的顯兒,這是她的顯兒。
「秘密?」很重大的秘密嗎?
他神色平靜,但嘴角輕輕掀起,柔聲說道:
「如果妳想知道,就得回到莊裡,回到那間房裡才看得見。」
她張口欲言,而後有點迷惑,疑聲道:
「到底是什麼秘密?為什麼現在不能說給我聽?」
「說了有什麼意義?妳得看到才有意義。」
一間房裡,會有他什麼秘密?總不可能私藏女人吧?還是裡頭藏著誰的屍體?她愈想愈緊張,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答案來。
「等到莊裡後,妳自然明白。」他有意無意強調著這句話。
她咬咬唇,重新枕回他的胸前。「跟我有關嗎?」
「跟我有關。」
「跟你?你在裡頭藏了什麼?武功秘笈?春宮書冊?還是你在那屋裡藏著女人衣物,方便你男扮女裝?」
「妳想得太離譜了。」他彷彿在笑,掌心輕輕搗住她的雙眼。「不是藏。妳可以慢慢想,但我想妳不會猜出來的。」
他愈這麼說,她就愈是想猜出來。不是藏,跟他有關?那到底是什麼?
遮在她眼上的右手,是他沒受傷的那隻,帶著溫涼的體溫。她內心好奇,又有點想睡,真是可惡,竟讓她這樣分神!
她神智有些迷糊,每次一停下吃食的東西要入睡,腹部就開始痛起,驚得她又清醒過來。
就這樣來回幾次,她隱隱察覺他又要點她穴了。這人,老是在騙她,她想,就算哪天他得知世上沒有解藥可以解她的毒,他也會騙她:藥,一定有。然後耗盡他的一生來為她尋藥吧。
現在,她什麼也不想了,只想,作一次夢,一次就好。
她的身子縮了縮,他以為她冷,硬將斗篷蓋得她密密實實的,連點縫也不留。
他俯下頭,靠近她的頭頂低聲說:
「山風,睡個好覺,一切有我。」
是啊,正因為有他,她才害怕……她緊緊偎著他,任著他點她睡穴。
立時,她進入意識頓滅的天地裡。
*** *** ***
天色微亮,當她恢復意識時,直覺摸向身上的背包。
自從在魏府裡差點為掉落的食物而喪命,延壽就送給她一個斜帶小包,一次能放三塊糕,讓她危急時可以救命。
當她吃下第一口時,忽覺有人以袍袖遮住她的臉,她愣了下,張開眼,低頭看見長裙上儘是鮮血。
她轉頭看見她的丈夫正勾住她的腰身,右手執著長劍,劍上也是沾著血。
「傅玉!」
「沒問題!」傅玉急叫。
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見她的相公托住她的腰一轉,讓她飛進傅玉的懷裡。
延壽立刻拿過籃子,奔到她的身邊,道:
「山風,妳受驚了。」
山風一時呆住,瞪著公孫顯一身黑衫,執劍殺人。
「哼,都是一些小賊!」傅玉不屑道:「也不看看他們想招惹的是誰!」
一個、兩個、三個……簡直是殺人如麻,不對,是……山風傻眼,無法移開視線。「為、為什麼他、他下手……這麼歹毒?」他的招式陰狠偏邪,完全不像她曾看過他練的功夫。
傅棋上前一臉疑惑。「夫人不知公孫先生練的功夫嗎?他功夫奇邪,講究輕巧致命,這全是他娘親傳授的。」
大嫂傳授的?大嫂離島兩年的原因就是為他?她當時還為此煩惱一陣,以為大哥跟大嫂要仳離了。
「公孫先生走的是旁門走道,聽說極損經脈呢。」傅玉歎道。
這就是他功夫奇高,年僅二十三就能成為一流高手的原因?因為他不打底功,不走紮實的純陽內路!
她瞪著他殺了最後一個人,輕而易舉的。難怪這幾天遇城鎮不停,夜宿野外,他當時說了句:入城鎮太麻煩。
原來是這個原因。
在城鎮裡殺人,太麻煩。
她傻傻地看著他拭去劍身上的血色後,往她走來。
他的眼目帶冷,落在她的臉上,然後依著她的視線往他自己的袍袖看去。
是方纔他替她擋住飛濺的血。
「只是不入流的賊人。」他答。
「……喔……」
公孫顯又看她一眼,道:
「你們準備準備,城門一開,我們直接進城。我去換件衣物。」語畢,他回馬車取了換洗的衣衫,便往林子裡去。
傅玉、傅棋回神,忙著準備上路。
延壽蹲在她身邊,輕聲說:
「山風,這幾天晚上妳睡得熟,都沒讓人驚動,這一次來的人多了,便讓妳看見了,其實……這在江湖很常見的,妳也別怕。」
「我沒怕,我只是嚇了一跳。」山風看看自己裙上也有血,連忙爬起來,對延壽道:「我也去換裙子。」
延壽點點頭,幫她拿了件新裙,順便在她背包裡再補足乾糧。
她有點跌撞地追進林子裡,看見他正背著自己脫下長衫。
她放慢腳步,抿起嘴,走到他的身後,啞聲問:
「這幾天到晚上都是這樣嗎?」
「嗯。」他頭也不回。
她沉默一會兒,又道:「是血鷹的人嗎?」
「不是。」他換上新的長衫,繫上腰帶後,才轉身面對她,狀似不經心道:「我不會濫殺無辜。來的人,有的貪慕公孫要白,有的想要素討血鷹名單為家人復仇,我殺的不是這兩種人。剛才那些人都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人,他們要血鷹名單藉此謀利害人,他們的人品都詳細記載在汲古閣裡的書冊裡,妳要不信,等妳回莊後,我可以一一拿給妳對照。」
「雖然你常騙我,但我還是信你。」她有點惱他平靜的語氣,卻又忍不住問道:「我記得你當年習武,跟傅哥哥是同一門純陽內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