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的是,她仍是想要再看看他,不為什麼,只是純粹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罷了,純粹是為了一解相思債。
她會不會太任性了?
說不要他,現在卻又想見他……
濃密的雲層,厚厚地覆在她的頭頂上,微溫的空氣裡,迴盪著一股雨的味道,彷彿在低氣壓的壓制之下,隨時會落下一陣午後雷陣雨。
她睇了一眼慘灰的天空,感覺到絲絲的雨水不斷地滴落在火燙的地面上,她不禁拖著仍包著繃帶的腳緩緩地往前走,和來往的人潮擦身而過,帶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往一樓的掛號處走去。
倘若他見到她的話,不知道會說什麼?
是和那日一樣,給她一張再冷漠不過的陌生面容,還是她最熟悉的笑臉?或者,諷刺她馬不知臉長?不曾如現在這般躊躇過,她向來是灑脫的,絕不強求,但是現在的她卻意外地眷戀著他的笑臉、他的氣息;彷彿是被他身上所散發出的費洛蒙所吸引,她逃避不了這種深植體內的深深貪戀。
他果真是病毒,一旦感染上,只能等著病發……
掛了號,她卻又後悔了,因為現在值班的醫生並不是他;然而她又鬆了一口氣,只因她還沒準備好去見他,更怕自己會受不住他過分淡漠的眼。
她走到一旁候診處的椅子坐下,雙手折著掛號單,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去見他,一雙原本晶亮的水眸被思念折磨得木然無神,失焦地看著這偌大的大廳,卻突地在側門邊見到一抹身影。
是他!
她驚喜地想要站起身,下意識地想要張口喊他,卻見到他的身旁有著另一個女人。
他的神情有點慌張,壓根兒不像以往的沉著穩重,反倒是透著一股濃濃的擔憂,扶著那個大腹便便的女人直往另一邊的通道跑去,而他的眼始終落在那個女人身上,就連她站在這裡都沒發現。
「騙人!他根本是在騙人!」
她喃喃自語著,壓根兒管不了腳上的傷,顫巍巍地往大門跑去,一步接著一步,直到跑出大門,任由滂沱的雨淋在她的身上,澆灌她悸動不已的心,敲痛她痛楚不已的腳。
可惡的男人!他騙她、他騙她,他終究還是騙了她!
說什麼上一次的女人是他的弟媳,那麼今天這一個呢?不可能又是他的弟媳了吧!可惡透頂,他騙她,而她居然還傻得想要來求證。對啦,她根本不是要來看腳傷的,她是想要來找他,想要再聽他承諾一次,想要知道他是真的願意和她在一起;也是因為她想要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所以她厚著臉皮來了。
還好她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出口,要不然豈不是更難堪?
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正視那恐懼被傷害的心,誰知道她竟是如此幸運地看到人生最殘酷的一面,強迫她正視無情的現實。
她的運氣怎麼會這麼差?
她用了那麼多時間說服自己,竟讓她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
踉蹌了下,她狼狽地趴倒在被雨水浸濕的人行道上,任由冰冷的雨一滴滴地衝進她淌血的心頭。
洪逸婧楞楞地抬起一雙被淚水和雨水侵略的水眸,望著身旁匆匆而過的行人,望著天上不斷落下的雨,感覺到腳上傳來一陣陣難忍的錐楚;然而腳上的傷卻比不上心頭上的傷……
早知道絕不能對那種男人動心,為什麼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的心緒仍是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起伏,多麼愚蠢卻又荒誕莫名的事!
說好了不再為他感到心痛,說好了不再為他感到悸動的,然而……
「支慶宇,你這個混蛋!」她在滂沱大雨中吼叫著,帶著淚水和心碎慢慢地站起身,在大雨中抹去滿臉的水痕,狼狽地一步步消失在大雨中。
? ? ?
霓虹閃爍的街道邊,停著一輛車子,車內有著一雙冷鷙的眸子,正隱身於安全的黑暗之中,偷覷著藍色小吧裡的一舉一動。
「為什麼今天又沒見到她?」那抹人影喃喃自語著,專注的眸子沒有改變方向。
降下了車窗,藉由著小縫,灰白的煙霧微微地飄出窗外,剎那間被窗外的小雨打散了痕跡。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支慶宇不耐地喃著,索性捻熄香煙。
說過了不再來找她,不想再見到她,孰知隨著日子的流逝,心裡的怨懟也隨之不見,相對的卻是思念高張;這一份思念迫使他像個變態似的,天天守在藍色小吧外,透過玻璃門想要一解相思。
然而,一連來了數天,卻一直見不到她。
會不會是發生什麼事了?
大手按在車門上,卻又用著最後一分尊嚴制止自己;他去找她又如何?她會改變心意嗎?倘若她不改變心意的話,他還要持續這無意義的堅持嗎?他不想玩愛情遊戲,只想安定下來,然而她卻不是一個可以讓他安定的女人。
修長的指頭劃過他略薄的唇瓣,他的心裡是一片矛盾的煎熬,黯沉的眸子裡閃著擔憂的光痕,不住地瞟向窗外;那面淡藍色的透明玻璃門裡,仍只見得到丘幼 忙碌的身影。唉!
管不了逐漸增大的雨勢,他突地拉下車窗,看著丘幼 在藍色小吧裡頭古怪的舉動,驀地打開車門竄到淡藍色的玻璃門前。
「她怎麼了?」
他拉開了門,正巧見到丘幼 和店裡頭的客人正分工合作、手忙腳亂地抱著洪逸婧往外走。支慶宇望見她臉上透著不自然的紅暈,大手隨即覆上她的額頭,感覺到詭異的熱度。
「她幾天前就發燒了,叫她去看醫生她不肯,現在卻這樣……」丘幼 見到他仿若見到救星一般,任由他將洪逸婧接過手。
「我知道了。」
太多的矛盾淤塞在他的心間,然而現在的他已管不了這麼多。
她正癱軟地臥在他的懷裡,粉嫩的唇瓣上頭是不自然的紅艷,再也說不出令他惱怒的話語,然而也讓他聽不到她的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