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照著這麼做,大干他一票,咱們就可以脫離這他媽的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歡兒,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京城看看嗎?爹帶你去……」
「別作白日夢啦!」從剛剛到現在,一直沒正面回應的李歡兒突然開了金口,而且語氣頗為不屑。
「什、什麼?」李老拐沒想到女兒是這種反應,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
「我不會跟你去幹那種缺德事!」李歡兒一把搶回尚未搓制完成的繩子,繼續工作起來。
「什麼?什麼?你說這事缺德?」
「連自個兒閨女都拿來賣,不缺德嗎?!」李歡兒恨恨地道。「人沒飯吃就夠倒楣了,我可沒那麼大方還把良心拿去餵拘。」
「歡兒……你……」
「我什麼我?」李歡兒不想白費唇舌,扯著繩子站起身來斥道:「告訴你,要不是你是我爹,我早拿繩子抽你了!以後別再跟我提這種事,聽見了沒有?!」
「歡兒……李歡兒!」李老拐見女兒頭也不回就往屋裡走,氣得提腳踹翻木凳,指著屋裡罵。「他媽的,是你老子還是我老子啊?還說要拿繩子抽我,造反了造反了!」
「你說什麼?!」一個尖亢的女聲自屋裡傳出,李歡兒滿臉恙怒地出現在門口,嚇得李老拐連忙縮回手搖頭。
「沒沒沒,我什麼都沒說!」
什麼都沒說才有鬼,李歡兒斜睨著父親,一頓脾氣正想發作,肚子卻登時一陣抽痛,原本盛怒的表情也霎時扭成一團,她忍不住揉了揉肚子。
「不行不行……一生氣,肚子就更餓……」人一餓到肚子痛,連頭都會跟著昏,—想到這裡她連罵人的勁都沒了,再看到無能的老爹窩窩囊囊的樣子,李歡兒更加意興闌珊,掉個頭就鑽回屋子裡。
只留下李老拐自己在外頭叨念個不停,連在屋裡都聽得見,李歡兒連想靜下心來都沒辦法,直到李老拐因為不敢進家門而離開之後,也無心再搓草繩了,她走到娘親的牌位面前。
歡兒的母親李鍾氏死於三、四年前,臨走前心心唸唸的還是那個不成材的丈夫,只交代歡兒一句話,就是好好的照顧父親。但此時此刻看著供桌上那塊簡陋的神主牌位,李歡兒忍不住苦笑輕歎。
「娘,你叫我拿他怎麼辦?」她將牌位從桌上取下來,用自個兒破舊的圍裙輕輕地擦拭著。
「居然叫我跟著他去行騙,說是只要騙上一、兩個人,就足可吃喝不盡……這是人說出來的話嗎?把我當成了什麼?我那麼值錢嗎?啊?」
自言自語了一陣,李歡兒知道母親不會給她答案,只得將牌位輕手輕腳、小心翼翼地放回神桌上,凝神看了一會兒之後,正想轉身回到工作上頭,不意外頭竟傳來腳步聲。
正疑惑父親沒理由這麼快就回家的當兒,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
「打擾了,請問有人在嗎?」
聽那口音,渾不似當地居民,李歡兒納悶地走去開門,只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一身旅人裝束地站在門口,他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匹駿馬,馬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只是相隔太遠,看不出長什麼樣子,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衣著打扮不但不像本地人,更不像窮人。
「你們……」李歡兒不無戒心地看著他們。
「不好意思,姑娘,我們是外地來的,想跟您問個路。」年輕男子十分客氣,口音字正腔圓。「想請問姑娘,此去前方是否便是雍宛縣城?
「嗯。」就這麼一條黃土大路,還能有其他的途徑嗎?李歡兒覺得好笑。
「原來如此,不過……怎麼路上都沒人?害我們走著走著怪納悶的……」
「人都餓在家裡,誰有力氣出來閒晃?」李歡兒冷冷地答了一句。「還有,你現在去是進不了城的,城門已經關了。」
青年一愣。「怎麼已經關了?這不還沒入夜嗎?」
「那是宮老爺的事,我怎麼明白?」李歡兒沒好氣地道:「我們這兒的縣官可是出了名的迷信,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反正天高皇帝遠的……」
青年聞言,眉心微微一皺,轉身便往後方那騎著馬的男子走去,附在他耳邊嘰嘰咕咕的,像是在轉達什麼。李歡兒瞅著那模樣,心想那騎馬的還真威風,也不下馬就這麼使喚人。
騎馬男子聽完話之後,簡短地說了兩句話,那問路青年點了點頭,便又折了回來,對著李歡兒一拱手,露出滿瞼的懇求之意。
「姑娘,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和我家主人原本打算今天人城去的,不過縣城既然已經關上,我們也就沒有地方可以住宿了,雖然這麼要求很冒昧……不過……是不是請姑娘給行個方便……」
問路青年話還沒講完,李歡兒便打斷了他。「不行。」
「啊?」問路青年一呆,他話都還沒說完呢!
李歡兒一臉明知故問的神情看著他。「你也看到了,我一個弱女子住在這裡,又是家徒四壁,怎麼能接待人,何況你們還有兩個?」
「這……我跟我主子只求有個歇腳的地方,真的,姑娘,就算是馬廄也沒關係……」
「馬廄?」李歡兒差點沒笑出來。「這位小哥,你看我們像是養得起馬的人家
嗎?再說這年頭,家裡就算有養馬,還不抓來宰了吃?」
「這……」問路青年苦笑了笑,道:「姑娘,我說錯話了,可你也發發好心,難道叫我主子露宿郊野嗎?」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摸出一隻錢袋,從裡頭掏出兩錠銀子,遞到李歡兒面前。「姑娘,您行行好吧!」
李歡兒看他一副懇切之情,又看那兩錠銀子顯見份量不輕,不禁有些猶豫,他們家是缺錢得緊,不過這麼平白無故地答應讓兩個陌生人借宿,恐怕也說不過去,爹爹平常雖然不怎麼頂事,但好歹是個男子,這會兒不在家裡,這事可真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