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金白利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拉克倫不知道這是尼莎的信給她帶來的不快,還是她想到明天就要嫁到蘇格蘭高地去,而感到有些緊張和不安。拉克倫搖搖頭,不禁笑著感慨起女人的多愁善感來。他看著金白利,忍不住溫柔地問了-句:「怎麼了,親愛的?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要是那樣,我先把你帶回克瑞格勒,讓你想清楚了再說?」
金白利抱歉地淡淡一笑: 「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她沒直接回答他,只是反問道:「你知道一個叫伊安·麥克菲爾森的人嗎?」
拉克倫的眼睛因為吃驚而瞪大了:「天哪,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這麼說你認識他?」
「不,不認識。不過,我知道他。」
「怎麼回事兒?」
「金白,我不認識他,但聽說過有關他的事情,其實,在蘇格蘭高地沒人會不知道伊安·麥克菲爾德的大名,有人甚至懷疑他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因為那實在太離奇了。」
「怎麼個離奇法?」
「據說他是蘇格蘭最黑心、最狠毒的惡棍之一,他只要一不高興,就會拔出短劍給你放點血。還有人說他其實是個看破紅塵的隱士,二十年前他回到家鄉後就再沒離開過那兒。他們說他沒結過婚,可是卻有不少私生子,這些私生子單用手指還數不過來,得再加上腳趾。他們一個個和他一樣都是黑心腸的惡棍,他們經常相互殘殺用以取樂,而他們的老子還在一旁給兒子們加油打氣!」
「你在說笑話吧?」金白利懷疑地望著他。
「沒有。當然這只是傳聞。誰也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人們添油加醋來的。但是女人們喜歡用他的名字來嚇唬孩子,說要是孩子們不聽話,伊安·麥克菲爾森就會來把他們帶去,餵他那些靠吸血為生的私生子們。哈哈,我記得我十五歲那年,還和兩個堂兄弟去探過險,想弄清伊安到底住在哪兒,想親眼看看他到底是真有其人,還是空有傳聞呢。」
「那你們去了嗎?」
「去了,我們沒見到他,但我們找到了一幢房子,很可能就是他的。它在北邊的懸崖荒山上,周圍有一些枯樹環繞著,烏雲籠罩著它,整個房子看上去陰森而又邪惡,跟傳說倒很相符。」
「這麼說傳說是真的嘍?」金白利滿懷希望地問著。
「也許吧,不過我反正不關心它們是真是假。唉,對了,你是從哪兒聽說這個名字的呢?」
「從我父親——從塞梭那兒。現在麥克菲爾森又多了一個私生子,」金白利說著,做了一個鬼臉:「那就是我。」
拉克倫哈哈大笑起來,但看著金白利那滿臉的嚴肅,他不由得止住了笑:「你在開玩笑吧?」
「沒有。你不太高興,是嗎?」金白利有點不自然地說,「我是一個私生子,你感到丟臉了,是嗎?」
拉克倫抓住她的手遞到唇邊,一面吻著一面說:「哪兒啊哪兒啊,我怎麼會感到丟臉呢?如果你真是伊安·麥克菲爾森的女兒——我想我們慢慢都會習慣的。」
金白利多少得到了一點安慰。她又低聲說:「可我一時還真——難以習慣。」
「你是說塞梭今天才告訴你這事的?在你新婚的頭一天?這個可惡的……」
「他是喝醉了。我想他本來是不願意告訴我的:他只是說漏了嘴。不過——實際上我很高興。他從來就不像個父親,至少今天這件事讓我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這樣。哦,你也一定很開心吧?我有蘇格蘭血統。」
「親愛的,有蘇格蘭血統固然很好,但你血管裡流著什麼血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不過塞梭不是你父親,這倒是件好事。哈哈,現在我也用不著再瞞你了,說實在的,我原來一直還有點擔心,生怕你有一天會變得像他那樣——不可理喻。」
金白利抿嘴笑了,「沒那麼嚴重吧?」
拉克倫也笑了,「當然沒有。不過,你能肯定你是麥克菲爾森唯一的女兒嗎?」
「唯一的?噢,你不是說他有很多私生子嗎?」
「傳聞說他只有私生兒子,而且這些私生兒子的母親各不相同。」
金白利的臉紅了。「我想我應該是他的女兒,我有理由這麼認為。塞梭一開始並沒打算告訴我這件事,他說我長得像那個蘇格蘭人,連笑容都那麼相像。」
「一個狼心狗肺的惡棍會有你這種天使般的笑容?」拉克倫疑惑地問。
「我不相信他就是一個無賴,現在只有麥克菲爾森才能證實我到底是不是他女兒——很久以前他和塞梭好像是最好的朋友。
當然,要是他根本不認識我母親和塞梭,那麼這一切就是謊言了,是嗎?」
「不錯。」
「這件事塞梭本來不想讓別人知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把我說成是他的女兒。你知道,這事一旦敗露對他的自負是個致命的打擊。今天要不是他喝醉了,他是不會說漏嘴的。不過,」金白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也許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的謊言。
他也許根本就沒喝醉,只是想編出這麼個故事,讓你別娶我。」
拉克倫搖著頭笑了。「哦,不,像他那樣喜怒無常的人,是沒有心思設計這種騙局的。」
「但願這是真的吧。起初我還不敢相信,因為這實在太突然了。但是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這也解開了我心中的一個結,我總算知道為什麼這些年來他對我們母女倆態度這麼惡劣了。說實話,我倒希望這一切是真的。至於那位麥克菲爾森是善是惡,我就不在乎了,只要塞梭不是我親生父親就行了。」
「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
「只是基本?」
「如果你生父真像傳說中那樣面目猙獰,你——你還想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