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連皮帶也已經解下來,扔在丟在地板上的襯衫上,丹雅始完全領悟過來他是在脫衣服!「你不覺得你應該等到我離開再——」
「不。」
就那樣?不?她開始朝門走。
「要去哪裡,丹雅?」
她沒有回過頭。「我到外面等你洗完。」
「不好。」
「聽著,這條船在河中,我哪兒也去不了。若是再不放心,大可以叫其他人看住我呀,但別想要待在這裡……在你……在你……這是不合宜的!」
「也許。但你又不是沒看過男人的裸體。所以合不合宜何不等我們抵達歐洲,踏上視此為一大大禁忌的地方時,再來擔心這個問題。」
他的話不只在侮辱她,也侮辱了美國,同時也表明不許她走出艙房一步。不過她大可以不理睬他,而門說不定沒有鎖上,只要讓她出了那扇門,她就走……她想騙誰?她若現在就輕舉妄動、孤注一擲,不成功是其次,以後他們只會看更緊,那時恐怕就真的插翅難飛了。何況現在是白天,若是等到晚上,逃成的機率不是更大嗎?
她開始大力梳頭。
她的動作在聽見水的潑灑聲為之一頓,臉也燒熱起來。那是羞,也是氣惱。沒有穿衣服的人是他,他幹嘛覺得不好意思?
「公主殿下?」
沙夏的手出現在她的身側。在他的手中拿著一條皮繩,顯然是要給她束髮用。她接過帶子,抿緊嘴,努力忍住想要糾正他的話。他們實在不簡單,把僕人也囊括進他們的騙人計劃。
她為什麼要背朝惡魔眼的梳頭?她為什麼要讓他稱心如意,她大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是嗎?丹雅走向那張扶手椅。坐下後,她一面慢條斯理的梳頭一面盯著迪凡。
他果真坐在澡盆裡,全身赤裸著。他說對了一件事,這的確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體。前不久,『後宮』隔壁的妓院發生火警,時間是在晚上。可想而知奔跑出來的人除了服裝整齊者、衣衫不整者,當然不乏衣不蔽體者。這件事在納次轟動了許久。
不過坐在那個澡盆的人的裸體,看起來一點都不可笑……唔,也許有一點點-——那個澡盆似乎小了一點,因為他必須曲起膝蓋,而沙夏正拿著一桶水,從他剛洗好的頭髮淋下。
丹雅仔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臉上的疤。從這個距離,他臉上的疤痕幾乎看不出來。她搜索了一下感覺,卻找不到她初次見到它們時所激發的同情感。她一點也不訝異,畢竟她現在已經知道這個男人絕對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沙夏將一條毛巾遞給他。他擦了臉和眼睛,當毛巾自他的眼部移開,丹雅看到他望向她剛才站的位置。他沒有花多久便找到她。他揚揚眉,她回敬。他大笑,她可沒有。他站起,她相信她會暈倒。她沒那個運氣。當她閉上眼睛,室內立刻充滿他的大笑聲。老天,而她還以為她可以跟他玩一玩這個誰會令誰臉紅的遊戲。真是該死!
「輪到你時,我保證我絕對不會這麼害羞,公主。」
第五章
丹雅不知道她接下來的那半個小時是怎麼熬過的。大多數的時候她什麼地方都看,就是不看迪凡。而隨著她對那個僕人的觀察,她發覺那個比她矮了一、兩寸的沙夏,在幫他的主子穿衣時竟然變得十足的權威。
最先他說的是外國話,在迪凡要他說英語後,他改用英語說,而聽著聽著,丹雅的驚奇茁長了起來。他一直咕噥著、嘮叨著。對於他的喋喋不休,迪凡或聳肩,或充耳不聞,或揶揄。一個脾氣那麼壞,居心那麼惡毒的人,怎可能有幽默感?又怎可能容忍得了僕人的數落?
可是今天她不就有數次懷疑他是否是在逗弄她、揶揄她,只是由於她認為不可能就很快推開這個想法,不是嗎?
她不喜歡看到這一面的他,不喜歡知道他能夠喜愛僕人,也不喜歡他笑。每次他一笑,她的心跳就會不規律起來。他或許沒有瓦西裡英俊,可是不知怎地,她愈是看他,愈是受到他的牽引。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些情形。她寧可她跟他的關係保持在敵人與被擄者之間。
當她的眼角捕捉到他終於穿好衣服,丹雅著實鬆了一口氣。白色的襯衫、淺黃色的長褲、墨綠色的外套、黃色絲背心、打得似很隨意的紅色領巾,最後的那頂帽子,沙夏整整戴了二十秒始滿意的退開。
現在她終於穿好衣服了,丹雅恨不得他趕快出去,但他卻慢條斯理,彷彿一點也不急著走。當他轉過身,走向她,他的手裡拿著一面鏡子。丹雅只需一想即猜出他的意思。而她果然沒有猜錯。
「要把臉洗淨還是修飾你的臉隨你的便。」他把鏡子扔在她的腿上。「不管你決定做哪一樣,必須在去吃午餐前弄好。」
這算什麼選擇?這根本是命令,而她平生最痛恨別人命令她做這個做那個。就在她要把鏡子扔還給迪凡的時候,無意間她看到鏡子中的自己。她失聲低呼。他說她像個骯髒的小頑童。但這種說法未免太保守了些。她的樣子簡直像把臉伸進灰爐中輾了一回似的。在沒有化妝用品的情況下,教她如何修復?
她只能盡可能。在醜得這麼一塌糊塗的情況下,他都能對她產生慾念,若讓他看到她的本來面目豈不更糟?
「這樣可以了吧?」在這邊抹抹,那邊勻勻,又自眼下較黑的部分借來了一些粉塗在最需要補妝的地方後,她問。
「又是憔悴的老太婆?我還是比較喜歡髒污的小頑童。」
「你不是說要去吃午餐?」丹雅迸出齒間。
「或者你想在房裡吃?」
「不,不。」這麼快就可以出這間艙房?丹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道。「但是……你不怕我會向人求助,例如向船長?」她試探。